小廝百里又一次坐在了車櫞上,架著灰篷小馬車拉著韓墨初原路返回,最終停在了城門之前最繁華的所在。
小廝百里將馬車停穩,掀起車簾問道:“公子,到了,您可要下來走走?”
韓墨初起從小馬車里鉆了出來,略整冠后便徑直朝不遠那皇榜高懸的所在走去。
穿過行匆匆的人群,眾目睽睽之下,韓墨初將那幅高懸于城墻之上的黃絹一把扯了下來,雙手拖于前。
那張榜文懸了一月有余,早已和街景融為一了。
城中人早過了最初的新鮮,連茶余飯后也不再將此事作為談資。
然而就在今時今日,終于有一人揭了那張榜文,路人的目瞬間便聚集在了韓墨初的上。
只見一個儀表堂堂的青年男子雙手拖著皇絹站著,一淡青的廣袖長袍,袂翩然。縱使此人鬧市,仍能給人一種世獨立的孤高之。
人群引來了守城的兵,領頭的便是先前盤問車駕的老杜。
穿過擁的人群,老杜帶著幾個兵將韓墨初圍在正中,小兵們負責驅散人群,老杜則負責問話。
“這位公子,你可知你所揭的是何啊?”
老杜抱著肩膀,斜睨著眼睛上下打量著韓墨初。雖說沒了初見時的驚艷,韓墨初的氣度依舊教人不敢輕易造次。
“知道。”
“那你可知擅揭皇榜乃是重罪?”
“知道。”
“那你又為何揭榜?便不怕牢獄之災麼?”老杜叉腰,試圖以自的軍武威勢將韓墨初倒。
韓墨初看著老杜目一凜,溫聲笑道:“自然是自詡才高,能為陛下分憂了。”
老杜被那一眼看得心頭一,那莫名的寒意又在口激開來:“那既然...既然如此便隨某往京兆尹府走一趟罷。”
韓墨初欣然接,跟著老杜的腳步,連帶著小廝百里與那駕灰頂小馬車都一朝被拉到了京兆尹府門前。
韓墨初懷著抱著皇榜走在前頭,四周都是些全副武裝的軍漢,小廝百里實在沒了什麼能對話之人,只好牽著馬車自言自語:“什麼事嘛,尋親不也不至于尋死啊?這家不是再找下家啊?這回好,見了罷。”
小廝百里絮絮叨叨了一路,到了京兆尹府門前也沒消停,最后干脆被兩個軍漢捆了架到了班房里關了起來。
韓墨初則被老杜一路領著,穿過幾路曲廊,來至府衙的花廳之上。
韓墨初不是人犯,而是作為揭榜人,按照大周國制是要以禮相待的。
韓墨初坐在花廳的小桌前,落座便有宅小廝端了茶盞上桌,里里外外都十分客氣周到。茶香幽微鼻,若不是韓墨初此時雙手捧著皇榜,當真想嘗嘗這茶盞中的茶湯是個什麼滋味。
約莫一柱香后,室之中遠遠的傳來一陣腳步聲,韓墨初聞聲便起敬候,不多時屏風后果然轉出一位著絳紫紗袍,腰系玉帶,足蹬皂靴的中年男子。
看著打扮,該是京兆府尹。
韓墨初手托皇榜,朝那人深施一禮 : “草民韓墨初,見過府尹大人。”
“韓墨初?”府尹聽了這名字,瞬間眼前一亮,走到韓墨初跟前足足轉了三圈:“原來您便是易鶨先生的高足啊?果真如傳聞中一般有神仙之姿。”
原來這位府尹大人姓姜名籬,未出仕之時便癡迷于易鶨先生之才,不惜花大價錢買了一張易鶨先生的畫像,數十年間幾乎日日瞻仰。同時所有關易鶨先生的事他都著意留心,因此雖在汴京也知道韓墨初這個得蒙易鶨先生言傳教,盛名遠播的逸安公子了。
“大人謬贊。”韓墨初頷首回禮。
“韓公子這話太謙虛了。”那姜籬不由分說,一把攥住了韓墨初的手腕,親厚的猶如至親兄弟一般:“易先生如何?近來可好?公子不知,本我從十一歲時起便日日拜先生畫像,而今也不能親眼得見,實是憾啊。”
府尹大人這一副多有點沒出息的架勢看呆了老杜,作為一個只認識自己的名字和餉錢的軍漢,很難理解文人之間這子惺惺相惜的親。
“先生神矍鑠,康泰,請大人安心。”韓墨初輕聲答道。
韓墨初的回答終于讓姜籬察覺不妥,松了韓墨初的手腕連退三步,又端起了老爺該有的架子:“杜峰,你退下領賞去罷。本和韓公子還有話說。”
老杜喜滋滋的應了一聲是,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老杜走了,花廳里只剩了韓墨初與姜籬二人。姜籬將韓墨初雙手拖著的皇榜接了下來,安置在花廳的小桌上,搶著心的激,開口詢道:“聽聞您與先生一直都在百茗山居,怎會來京中揭皇榜?”
韓墨初的雙手終于解放了,解放了雙手的韓墨初也有機會品了一口手邊的香茶,半溫的茶湯茶香久聚不散,是難得的明前龍井。
“在下自出孤寒,得蒙先生教養長大。數月前先生將在下的生之地告知,要在下京尋親,不想尋親未果,盤纏又將耗盡。恰好瞧見京中皇榜高懸,故而揭榜,想宮奔個前程。”韓墨初的回答簡直滴水不,八分真,二分假,將他京的目的表現得單純至極。
“原來如此啊!”陪坐在一旁的姜籬十分惋惜的嘆了口氣:“賢弟此番是著實辛苦了,世事無常嘛。”
短短一刻鐘,姜籬已經將對韓墨初的稱呼改了,從韓公子徹底變了親厚無比的親兄熱弟。
“是啊,原本先生是想我能借親眷之力出人頭地,不想如今要借大人之力了。”韓墨初溫聲笑言。
“賢弟何出此言?憑借賢弟之才怎消我多出力氣?您既然揭了皇榜,那宮之事自是我這京兆府尹之責,您只管安心便是。”
韓墨初這邊廂在花廳用罷茶水,不多時便被請室飲宴接風。
獨獨剩下一個被捆了的小廝百里,絕的蜷在班房的磚地上。
第四章 宮
次日早朝時分,姜籬便將韓墨初這個揭榜人的名字遞到了君王顧鴻面前。
逸安公子的名號在京城雖不算太響,但易鶨先生的名號是響當當的。
此等人肯宮出仕教授一個開蒙不久的小皇子讀書,無疑是綽綽有余。
韓墨初又出江湖布,無功名,未涉朝局,于朝中各方勢力而言,韓墨初是完全中立的。
因此,韓墨初宮之事,無論是君王,臣子,后宮,都無人反對。
三日后,明旨即發,正式授封韓墨初為從四品皇子師,宮后依皇子而居,于四月十七日正式宮述職。
依周朝國制,皇子師于皇子年立府前皆隨皇子而居于宮之中,待皇子年立府則隨居王府之,為皇子府中署。
韓墨初接領圣旨,取出上所攜的銀兩一一謝過傳旨而來的宮人。
在等待宮的日子里,韓墨初被姜籬安置在了京兆尹府院的廂房里。每日除了談些雜學,便是同著姜籬一齊欣賞那幅易鶨先生的畫像。
韓墨初第一次見到那副畫時著實被嚇了一跳,那畫上畫的是個風華正茂,玉樹臨風的俊朗公子。
與韓墨初印象中那個頂戴瓜藤,皮鶴發的老者大相徑庭。
姜籬是個虔誠無比的信徒,那張畫像被他單獨安置在了單獨的一間屋,底下擺著供臺,放著時新瓜果與致點心,中間還擺著一樽鎏金香爐,里清香裊裊,日日不斷。
如此這般供養一個活人,怎麼看,都不大吉利。
韓墨初看著那張畫像時腦中只有一個想法,大約就因為這畫上畫的好在不是易鶨先生,他的恩師才得以活到現在。
韓墨初宮前夜,姜籬又一次在府中設宴,為韓墨初踐行。
席間,姜籬多飲了幾杯。
借著酒力姜籬將在心里多時的話說了出來:“賢弟,你明日便要宮,有些話愚兄不得不先說與你,你遠路來京,這京中之事你多有不知,所以你可前往要把愚兄的話擱在心里記住了。”
“姜兄請講,在下定當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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