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征對于好正式展開追求大概是在高一上半學期過半后,那時十一月份,十八中藝周,天氣還冷。
胡思琪那撥小姐妹那陣天天在音樂教室排練藝周上要跳的韓國熱火歌舞,穿著小吊帶和小短,著一雙雙白花花又勻稱的長,個個枝條,婀娜多姿的,十六七歲跳起舞來就很勾魂攝魄。
那時中午就有一幫男生趴在音樂教室外的天橋上一邊瞎侃,一邊看窗子里的姑娘們跳舞。
陸懷征也在。
不過他不是看那些姑娘,他大多時候在看另一個方向,那扇窗是閉的,窗簾封死,但總能從里面傳出悠揚的鋼琴聲,跟另一邊的勁歌熱舞截然不同。
那邊琴聲很和圓潤,時而如高山流水,時而如湍湍小河,緩緩流進心里,更多時候是沉郁含蓄的,流轉在耳畔卻也是清澈明朗的,聽來氣回腸,讓人熱沸騰。
后來兩人在天臺煙的時候,陸懷征斜眼看,隨口一句,“小時候挨了不打吧?”
于好沒反應過來,一愣,“什麼意思?”
“鋼琴。”
于好難得笑了下,手扶著欄桿:“還行,我喜歡的,小時候也沒什麼興趣做別的事,就練琴。”
他轉了個,煙銜在上,“除了練琴,沒別的興趣好了?比如說紅白機,不玩麼?”
“什麼是紅白機?”
“……”靜默一陣,他換了個姿勢,居高臨下,像看一個奇葩盯著,又問:“卡通片呢?也不看嗎?”
一臉茫然,“什麼卡通片?”
“圣斗士星矢,鐵甲飛車,灌籃高手,再不濟貓和老鼠總看過吧?”
于好一一搖頭。
“靠,沒年啊你。”他把煙掐了。
于好睜著雙水靈靈的眼睛著他,“你小時候都喜歡那些東西麼?”
他大咧咧地往欄桿上一靠,“喜歡啊,男生都喜歡,最喜歡打游戲,紅白機,打超級馬里奧啊,還有俄羅斯方塊……”說到這,他忽然彎下腰,湊近了些,直勾勾對著的眼睛,那雙年的眼里充滿了好奇,“你爸媽對你也太狠了,這麼沒年,難怪不可。”
于好瞪他,“你們班胡思琪那些才可麼?”
年看著大笑,出角又白又亮的牙:“你是不是吃醋了?”
被于好一腳踹翻。
年又笑,比后的還明,格外不要臉:“于好,你是不是喜歡我?”
“不喜歡。”
“不喜歡,那天你看到我跟胡思琪說兩句話轉就走,怎麼喊你都不聽。”
“我想起作業忘帶了,回去拿作業。而且,你喊我,我就要聽?”翻了個大白眼。
年切了聲,“來,都是水你裝什麼酒。”
“……”
于好不說話,陸懷征自討沒趣,“不喜歡就算了。”
自那天之后,兩人有很長時間沒再見了,陸懷征忙著籃球隊組建的事,于好則忙著藝周表演的事。
藝周表演那天,陸懷征在外校有比賽,沒趕回來。
等他趕回來,表演已經結束了,家冕跟他說:“你丫總算回來了。”
他把球給另一個隊員,自己則去門口了支煙,家冕就開始在他耳邊匯報今晚的況。
“胡思琪那個前男友,你還記得麼?就跟咱們一個初中那個,朝暉那個小霸王。就是把胡思琪給強上了……”
陸懷征瞇著眼仔細想了想,是有這麼回事,胡思琪直接把這事兒發上了吧,鬧到全校人盡皆知,校方扛不住力請了小霸王的父母,給了胡思琪一筆神損失費,胡思琪不肯要,非要小霸王去坐牢。
別看胡思琪這姑娘玩,子也烈,誰要強迫做什麼不愿意的事兒,能給你鬧到天翻地覆,向來不在乎面子這些東西。
“干嘛,他又盯上誰了?”陸懷征悠閑地靠著墻煙。
家冕低聲說,“于好。”
陸懷征一愣,煙夾在邊,斜眼看過去:“你說誰?”
“于好。“家冕又重復了一遍。
陸懷征低頭笑了下:“你讓他于好一試試。”
說完把煙掐了,直起,“他就是圖個新鮮,他又不是不知道于好跟我的關系。”
于好這姑娘省心就省在,對男生大多都是搭不理的,你得有足夠的耐心,才能靠近,小霸王可沒那耐心,追兩天于好不搭理他,估計心就死了。
結果拿回小霸王還真有毅力,整整追了于好大半年,花樣百出,有時候陸懷征在球場打球都能看見小霸王跟個蒼蠅似的,圍著于好一圈圈繞。
他沒了耐心,把球一扔,“不打了。”
隊員們都心知肚明,一聳肩,也沒管他,繼續打。
陸懷征就靠在藍框架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對面那一男一。
小霸王手想幫于好捋頭發,于好厭惡地皺了皺眉,剛想起來走人,那邊的人開口了。
“哎,那誰。”超級懶散的口氣,“把手拿開。”
兩人同時看過去,年穿著襯衫靠在籃架上,陸懷征看見于好轉回頭的時候,角輕瞥,就知道這丫頭是故意把人往這帶。
想氣他。
他慢悠悠走過來,在小霸王邊坐下,勾住人脖子,猛力往自己懷里一帶,常年打球鍛煉的手跟小霸王的手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差點沒給他勒死,小霸王被勒得直翻白眼,猛咳了幾聲。
陸懷征不知道在小霸王耳邊說了句什麼,小霸王氣哄哄站起來跑了。
于好問他,“你說了什麼?”
某人舒坦地往后靠,手肘撐著地,目微微抬起,笑看著,“男人之間的話題。”
于好轉回去,沒答。
陸懷征笑著撇開頭,目看向場上的隊員,微微瞇起眼,“我發現你其實壞,知道我在這,把人往這帶,什麼意思?“
于好把作業攤在膝蓋上寫,“教室里悶得慌,出來曬曬太,怎麼了?這籃球場是你的?別人不許進?”
“倒也不是。”陸懷征忽然往邊湊了點,在耳邊笑著低聲音:“無所謂了,反正我也心甘愿被你利用。”
那天太大曬。
陸懷征以為說完這句話不會再理他。
沒想到,于好低著頭寫作業,筆桿一搖一晃快速寫完幾道習題,聽完那話半晌后,忽然手了他茸茸的頭發。
“乖。”
“你穿襯衫真好看。”
……
陸懷征在周四下午收到了于好的短信。
容也相當的公式化。
“周六晚上有時間,但是我下午有場講座得開到晚上六點,你可能需要等一下我。于好。”
當時剛戰訓結束,陸懷征作戰服還沒換便被栗鴻文走去開會,開完會他跟栗鴻文拿了手機。
栗鴻文狐疑看他,“你個孤家寡人有誰找你?”
“有個消息需要確認下。”陸懷征說。
“什麼消息?”
陸懷征倒是面不改心不跳地說:“買了點基金,今天到賬,看看錢到沒。”
栗鴻文把手機砸到他上,“滿口胡話!你那點破工資買什麼基金,別把老婆本給我搭進去的。”
陸懷征沒接話,笑著低頭去翻手機,里頭安安靜靜躺著一條短信,隨手點開。
栗鴻文又道:“韓教授那學生,你有什麼想法沒?”
陸懷征低頭看著那句話,還真是的口吻,一邊快速回,一邊心不在焉地跟回答栗鴻文的話。
“嗯,漂亮的。”
聽得栗鴻文起桌上的煙灰缸想狠狠砸過去。
“別吊兒郎當的,問你話呢,到底有沒有想法!”
陸懷征這才把手機揣回兜里,收起松垮的站姿,立正雙手背到腰后,嚴肅且坦誠:“有!”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栗鴻文這才笑起來,“那天要不是韓教授提起來,我本就打算幫你問問,你猜我怎麼知道的?”
陸懷征:“不猜。”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栗鴻文隨手了張紙作一團狠狠砸過去,“你跟我這麼些年,你就是隨便放個屁我都知道是什麼餡兒的,這麼多年,我幾時看你用那種眼神看過人!別以為你裝的好,都看出來你這丫跟誰都不走心,你當時看那姑娘的眼神,傻子都看出來你對有意思!”
陸懷征撓撓鼻尖,“真那麼明顯?”
栗鴻文雙手架在桌上,那眼睛斜他,哼一聲,“你倆以前是不是認識?”
“認識。”
栗鴻文來了興趣,倒了壺茶,手往面前的椅子上一指,“來,坐下說說。”
“沒什麼好說的,都過去了。”陸懷征說。
他不愿提,栗鴻文也不他,揮揮手說:“空政的李泰平知道吧,李部長,有個寶貝閨,一直在英國留學,前兩年剛回來,現在在四大律所工作,是個律師,長得也漂亮。你倆小時候應該見過,我之前帶你去吃過飯,也在,就那個瘦瘦高高的小姑娘,人喜歡你的,托老李讓政委從中搭線,后來你去委瑞拉集訓,一直沒時間,剛才,政委給我來了一消息,說李部長周六約吃飯,我尋思你小子對人家也沒那方面的意思,你別瞪我,這事兒我也是剛知道。你既然喜歡韓教授那學生,那就趁這次機會跟人老李閨說說清楚,別讓人抱著希等……周六晚上的飯局我已經答應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措辭,怎麼不讓老李下不來臺。”
陸懷征覺得莫名其妙,他連那人誰都不知道,還抱著希等,他招誰惹誰了,“不行,周六我有事兒。”
栗鴻文不高興了,“政委的面子我敢拂,老李的面子我可不敢,你別這麼拎不清,天大的事兒都給我推了。”
陸懷征直白地說:“推不了,我約了于好。”
“啥?”栗鴻文傻眼。
“我要這次拒絕,以后說不定真完了,周六飯局我就不去了,您幫我捎話,就說我有事兒。”
栗鴻文黑著臉,“不行!李部長的飯局不能推,你不跟我去飯局就取消休假,于好也別想見。”
“那您答應之前怎麼就沒問過我有沒有時間呢?!”他豎眉。
“李部長約你吃飯還他媽要問你時間,你告訴我,你什麼級別,人什麼級別?一談腦子就壞了是不是!?”
“還沒談呢!”他氣急。
栗鴻文好生勸:“你就跟于好說,我臨時給你調了假期,先給人道個歉,下次再補償,另外,我告訴你,你周六爽老李去赴那丫頭的約,被人傳出去,要是被老李閨知道了,你這不是給于好找麻煩嘛!”
陸懷征兩只手卡著腰,低頭重重吐著氣,半晌,抬起頭,抿了下,轉頭側開臉,了下角,點著頭說:“行,就這一次。”
……
于好下班的時候接連收到兩條短信。
第一條,“嗯。”
第二條是十分鐘前發的。
“抱歉,周六臨時取消休假。”
于好坐進車里,晚霞紅聚在天邊,映著紅潤的臉。
“沒關系。”著手機回。
浮世微塵,人鬼同行,何必執著呢。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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