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那天,北京下了那年的第一場雪。
雪不算大,只斷斷續續撒了幾粒,跟開玩笑似的。
風卻很大,吹在臉上跟刀片割過般,疼得人不敢睜眼。
外院考試時間總是排得很不合理,經常中間放好幾天,然后在考試周最后那天留一門考。
留的那門還是聽力,臨時抱佛腳都沒用。幸好唐晚平時還算得上是個認真聽課、寫作業的好學生。
唐晚考完,學校已經空了大半,走在路上空的,學校的小商店、食堂也都陸陸續續關了門。
一夜之間,這座學校好像被騰空了似的,只剩幾棟大樓孤零零地立在那兒搬不走、抬不。
回到寢室也冷冷清清的。
關了門,唐晚走到桌子前放下包,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剛坐下,關潔的床上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唐晚順著瞧了過去。
只見關潔穿著淺白絨睡作緩慢地下了床,剛睡醒,關潔滿臉的睡意,頭發也糟糟的。
唐晚詫異地看了眼關潔,“你沒回去?”
“沒。”說完,關潔了把臉,穿上拖鞋就往洗手間走。
等關潔從廁所出來,唐晚正在收拾行李。
關潔停了下來,雙手抱肩、后背抵在門沿問:“你什麼時候走?”
唐晚想到前幾天搶票的盛況,有些頭疼:“沒搶到票,可能得晚幾天。”
“這幾天住哪兒?”
“隨便找個地方住吧,可能就高鐵站附近,方便。”唐晚頭也沒抬,上直說。
關潔抬過唐晚鋪在地上的行李箱,走到床邊從屜里取出一包黃鶴樓。
屁坐在椅背,關潔抖出一煙,一邊往里送一邊問:“要不要去我那兒住兩天?”
啪的一聲,橘黃的火苗點燃,關潔捧著塑料殼打火機,半低著下、湊近火苗點煙。
“你在外面租了房子?”唐晚轉過臉掃了掃關潔,神有些詫異。
不過想到關潔經常夜不歸宿倒也沒那麼意外了。
關潔不咸不淡地點了下頭,手著煙了一口才說:“祝政的房子,一套兩居室,百十來平。國貿附近,按最便宜的價租給了我。”
唐晚頓了頓,有些難為:“我過去住不太好吧,萬一——”
“唐晚,我跟祝政不是你想的那樣。到現在我倆都沒上/過/床,最大的尺度也不過是他那次喝醉抱著我親了幾分鐘。”
說到這,關潔寡淡地笑了笑,自嘲:“他有潔癖。我這樣的,他瞧不上。”
唐晚扯了扯角,心里有點難:“關潔,你別這樣。你真的好的,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沒有你做得好。”
“突然煽干嘛。你快點收拾,收拾好了我打車過去。”
關潔彈了彈煙灰,一臉的無所謂。
唐晚也不好多說,收拾好行李,唐晚給李慧蕓打了個電話說了沒買到票的事。
李慧蕓除了囑咐兩句在外面注意安全,倒也沒說別的,唐晚覺得有點不對勁,卻也沒察覺到什麼。
大概是李慧蕓突然想通了吧。
等唐晚提著行李箱走出寢室,出租車已經等在門口大半天了。
關潔坐在后排在等,唐晚見了,朝關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繞到后備箱放行李箱。
剛坐上出租車,司機還沒開,唐晚就看到了不遠停在路口的那輛保時捷。
唐晚一愣,趴在窗口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那輛保時捷瞧。
關潔本來在回祝政消息,撞見這一幕,關潔瞧著那輛保時捷,笑瞇瞇問:“看什麼呢?”
見不是悉的車牌號,唐晚默默退回座椅,目不斜視地著前方,臉上裝得很是淡定:“路過一個人,還以為是我認識的。”
“心上人?”
“……”
—
唐晚在關潔那里住了兩天,這兩天倆幾乎沒出過門。
每天就是窩在沙發里看電影、玩手機、陪關潔練琴,了就點外賣,困了就睡,日子可謂是過得快樂又頹廢。
直到第三天,關潔臨時接了個電話出去了,走之前把大門碼告訴了唐晚。
唐晚也是當天下午接到了傅津南電話,電話響起時,唐晚正在吃泡面。
“回家了?”他的聲音有些疲倦,應該是才忙完或者晚上沒睡好。
唐晚推開泡面,抱著手機走到臺。
關潔在臺養了盆綠植,葉子綠油油的,為這禿禿的冬天添了不綠。
“還沒呢。之前沒搶到票,訂了下個月1號的票。”唐晚蹲下,手指輕輕了兩下綠植葉子,慢慢說。
“在學校?”傅津南寡淡的嗓音再次響起。
唐晚收了手,起站在刷了黑漆的欄桿前,了對面剛蓋起的高樓,唐晚輕聲說:“住在舍友租的房子里。”
“住別人那習慣?”
“……”
唐晚一時找不到話回傅津南,雖然也有點別扭,但是他用別人兩個字好像也不太妥當吧。
沒等唐晚反駁,傅津南簡明扼要說了句:“地址發我,我來接你。”
—
半個小時后,唐晚收到了傅津南的短信,只兩個字——
【下來。】
唐晚拎著行李箱走出小區,一眼瞧見停在路邊的保時捷。
不過駕駛座上的人不是傅津南,是他的助理孫計。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好幾個月了,唐晚心緒有些復雜。
孫計見到唐晚出來,依舊熱地開了車門替拿行李箱、開車門。
坐上車,唐晚緒逐漸低落。
“老板在飯局上走不開,特意讓我過來接您。唐小姐,我先送您過去?”孫計系好安全帶,扭過頭看了眼唐晚,地說了兩句。
唐晚點了點頭沒說話。
一路上孫計的話倒是多,跟唐晚說了不笑話,也時不時地說幾句傅津南的事。
說到興頭,唐晚主問孫計:“孫助理,您跟他幾年了?”
孫計回憶一番,臉上多了兩分慨:“都四五年了,從老板回國就一直跟著。”
“他人怎麼樣呢?”
“老板啊?人好的。別看他平時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兒。其實做起事來,狠。”
唐晚一時分不清狠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到底是做事雷厲風行還是手段毒辣?又或者有其他含義?
“愿意跟他的孩多吧?”唐晚瞄了眼后視鏡里的孫計,笑著問。
孫計近視,戴著眼鏡,聽到唐晚這麼問孫計下意識手扶了下眼鏡緩解尷尬,似乎沒想到唐晚會這麼直接地問出口,倒把他給問倒了。
斟酌了一番,孫計滴水不說:“老板的私事我一般不大關注,不過據我所知,老板是個好人。”
又是一個籠統概括的詞。
唐晚沒了繼續問的興趣,轉過臉默默看風景。
好人嗎?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好人。
—
關潔中途打了個電話過來,跟代今晚不回去住。
彼時,唐晚已經到了目的地。
這地方不好停車,孫計沒停多久就開走了。唐晚則下車順著孫計指的方向往巷子鉆。
轉了兩個彎,唐晚才看見孫計說的那地兒——
空山居。
聽起來倒像是個喝茶的雅,進去了才發現這地兒跟門口那名字可挨不上一點邊。
是個娛樂設施齊全的場所,里面什麼都有,人很,估計不對外營業,只供些大佛。
唐晚剛踏進門檻,一個穿著黑旗袍、材極好的人踩著高跟鞋走了過來,視線往唐晚上溜了一圈,人笑著問:“您是唐小姐?”
“是。”唐晚還不太習慣唐小姐的稱呼,總覺得有點別的意思在里面,可他們這圈的人好像都喜歡這麼。
人替唐晚地拿過行李箱,一邊讓一旁候著的人收好行李箱,一邊領著唐晚往那曲折幽深的連廊走。
地面鋪著地毯,人的高跟鞋踩在上面沒一點聲。
“我滿娘,是這家店的負責人,之前沒見過,你是第一回 過來吧?”
滿娘剛剛在前臺拿了把扇子,這會兒正握在手里輕輕掂著。
唐晚低頭嗯了一聲。
滿娘笑了笑,側過同唐晚打趣:“傅三倒是頭一回帶姑娘過來,今兒算是開了眼界,沒想到他喜歡這樣的。”
唐晚勉強回笑了一下,抓著包沒說話。
走了大約兩分鐘,滿娘停在了最末尾的一間包廂。
指了指那扇閉的門,滿娘掀了下眼皮,同唐晚代:“你且進去,傅三就在里面。想要什麼吃的,直接跟里面的人說,我差人給你送過來。”
滿娘離開唐晚才敲門。
敲了兩下,里面不知誰喊了聲進來,唐晚了呼吸,著門把推門進去。
一進去就見包廂坐了一大圈人,全是面孔,大多都長了張目難忘的皮囊,過的都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傅津南正坐在牌桌上打麻將,瞧見門口立著的小姑娘,傅津南笑了一下,扔下手里的牌,子往后一躺,朝招手:“坐過來。”
唐晚了,在一眾人打量的目下緩緩走近傅津南,剛走近,就聞到了傅津南上的煙酒味。
牌桌上都是單人沙發,只能容一個人,唐晚站在一側,笑著問他:“我坐哪兒啊?”
傅津南了眼皮,掃了幾眼乖乖站著的唐晚。
小姑娘今兒外面穿了件及小的白羽絨服,拉鏈敞開著,里面穿著復古紅連,襯得腰細、長,脖子雪白雪白的。
這還沒過年,就穿得這麼討喜了?
傅津南短促地笑了笑,手臂反搭在椅背,人吊兒郎當的,說的話也不怎麼正經:“坐哪兒?坐我上來。”
直擊心底最深處的柔軟,若這世間尚有真愛,這便是了。 有生之年,幸得有你,無懼黑夜,只待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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