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面對面的小閣樓
劉叔家直線距離並不遠,但青石板的小路繞來繞去,也要走上七八分鐘。到的時候,劉叔和老伴都在,正在收曬在院子裡的黃豆。
劉叔的老伴姓吳,程諾吳嬸。胖胖的一位大媽,很和善。
見程諾來,吳嬸忙招呼進屋坐,劉叔也放了活,替泡茶。太客氣,程諾有些不好意思。說了借宿的事,吳嬸立馬說沒問題。
“我們家別的沒有,就是房間多,二樓都空著呢。別說幾天了,就是長住也沒問題!”
說著就要帶程諾去二樓看看。程諾來劉叔家幾次,還沒上過二樓。從外面看,二樓並不高,類似閣樓。對著院子裡的這一面牆,一整排都是木質的鏤空花窗,程諾已經眼饞很久了。
跟著吳嬸上了樓。樓梯也是木質的,有點窄。上到樓梯頂端,就直接是二樓的地板。口還有一扇小門,合上,樓梯口就消失了。
房間果然不高,人字形的屋頂。四周矮的地方,只超出程諾的個頭一點點,中間略高一點。如果是白源或是宗朗那樣的大個子,來這裡是要彎著腰的。
整個二樓就只有這一間房,很大。前後兩面牆上開了許多窗戶,全是鏤空花窗,因此房間裡的線很好,並不因為低矮而顯得仄。
中間的位置放了張床,沒有鋪被子。床的旁邊是老式立櫃。後面的窗戶下襬了小巧的桌椅。床尾對著的那面牆邊,擺著些雜。牆面是沒有刷的青磚,地面是長木板拼。雖然是空房,卻沒什麼灰塵,可見是經常打掃的。
程諾幾乎是一眼就喜歡上這個房間。
吳嬸說:“這是我兒嫁人前住的房間,嫁的遠,一年也回不來兩次,所以就一直空著了。你要是不嫌棄,就儘管住。”
程諾說怎麼會,“我太喜歡這裡了。”
著那一扇扇古老的已經有些腐朽的窗戶,“這些窗戶真好看。”說著,又拿手機拍了好多照片。
不經意的,發現窗外對著另一棟房子。也拿著手機拍。對面也是白牆黑瓦的兩層老房子,院子裡有一株桂花樹,樹冠極大,起碼有幾十年的樹齡了。正是深秋,樹上掛滿金黃的花粒,暗香浮。
程諾有些奇怪,怎麼以前沒注意到過那棟房子呢。問吳嬸:“那是誰家?”
吳嬸看了眼,說:“哦,那是老宗家。以前宗老頭住的,現在就宗朗一個人住那。”
程諾不可置信地啊了一聲,正巧,有人從屋裡走出來,站在桂花樹下往這邊看。
正是宗朗。
宗朗抬手,朝這邊打招呼。
吳嬸問他:“小朗啊,今天回來這麼早?”
宗朗說是,“今天沒什麼事。”
吳嬸又問他,“吃了嗎,沒吃就過來一塊吃。正好今天燉了隻。”
宗朗也不客氣,應下了。
吳嬸又對程諾說:“你也留下,土湯,城裡人有錢買不到吶!”
程諾不好意思地擺手,“不用不用,中午剩了好多菜呢,我回去吃。”
心裡想的是,怎麼這麼巧,宗朗就住在劉叔家後面。而且,他家房子也是小兩層,格局樣式和劉叔家如出一轍,二樓的窗戶面對著面。
吳嬸裝做不高興,“你搬來這麼些天了,早該一塊吃個飯。老話說相請不如偶遇,就今天了,留下一塊吃!”
程諾拗不過,只能點頭,“那我就打擾了。”
吳嬸笑說打擾什麼呀,又朝宗朗喊,讓他快點過來。
宗朗說就來。程諾看到他進屋,拎了只袋子出來,然後走到與劉叔家相鄰的院牆邊,兩手一撐,輕鬆地就翻過牆。
下了樓,宗朗已經在院子裡和劉叔說話了。
宗朗把手裡的袋子遞給吳嬸。“嬸,這個月的藥,昨天就帶回來了,忘拿給你。”
吳嬸了手,接過袋子。“每個月都要麻煩你哦。”
宗朗笑說,“那我還總吃你們家呢。”說完又繼續和劉叔聊天。並沒有特意和程諾打招呼。
程諾想想,也沒理他。跟著吳嬸進廚房。
廚房也不在正屋一起,在院子東邊單獨一小間。程諾跟了進去,發現廚房裡不僅有土灶,還砌了瓷磚面的灶臺,上面擺著燃氣灶,用化。
程諾拍頭,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啊。沒有天然汽,可以用氣罐子嘛。這樣就不用為柴發愁了。打算著,等過兩天施工隊休息的時候,就去鎮上買一套來。
湯已經燉在土灶的柴鍋裡,香氣四溢。廚房裡接了自來水,吳嬸把袋子收起來,洗了手,準備切菜。邊對程諾道:“都是自家菜園種的,沒農藥又新鮮。”
程諾就說起自己也開了塊小菜園的事。幫著在灶下添火。
飯很快做好,程諾幫忙端到堂屋桌上,宗朗也幫著擺碗筷。
劉叔和吳嬸常年只有兩個人在家吃飯,冷清的很。今天人多,劉叔就開了瓶酒,給宗朗倒了一杯後,非得給程諾也倒一點。
程諾說怕醉,劉叔說:“這麼點路,真醉了也不要,小朗背你回去。”
程諾想起到鎮上的第一天,在胖老闆那裡喝醉,被宗朗送回去的事。更不敢喝了。
四方的桌子,一人一方,宗朗就坐在程諾右手邊。他湊近一些,低笑。“你不是喝酒的麼。”
程諾瞪他一眼,手裡的杯子終是被劉叔拿去,倒了小半杯。
吳嬸的手藝很好,家常小菜做得清清爽爽。又客氣,兩隻,分了程諾和宗朗一人一隻。程諾不好意思,卻看宗朗幾口就啃了個乾淨。
程諾想,吳嬸和劉叔一年也未必捨得殺幾次呢,這倒好,全讓他們倆吃了。
桌上說起劉叔子的事,一兒一,如今一個在省城家,一個嫁去了遙遠的臨海城市。有時候過年都回不來。
劉叔說,“沒辦法,年輕人都不願留在洲子上了。再過十幾二十年,我們這些老的都沒了,恐怕這洲上,就要絕跡了哦。”
程諾不語。是很喜歡這個地方的,也很想在這裡終老。但是世事總不隨人意,也曾經想過在T市與林以安白頭,最終不能如願。
因此,在這裡終老的話,不敢輕易說不出口。
宗朗說:“不是有我嗎,放心,這裡斷不了人煙。”
劉叔笑,“這些年也是幸虧有你,要不這洲上老的老,小的小,不好過呦。”
程諾聽了有些奇怪,不懂劉叔的意思。
劉叔說,“小程姑娘還不知道,這洲上除了宗朗,都是老的老小的小,誰家有什麼力氣活,都找他幫忙,他都樂意得很。”
吳嬸也道:“就我吃的降的藥,鎮上不好買,也是小朗每個月在市裡給我捎回來呢。五六年了,月月捎,從來沒落過。”
程諾看了眼宗朗,他正在喝湯。心想原來他在劉叔他們的眼裡是個好人。又想起姨媽巾事件,難道他真的是出於好心才幫助,沒有其它意思?
一頓飯,邊聊邊吃,直到天盡黑。
程諾向劉叔吳嬸告辭,吳嬸卻喊宗朗,要他送回去。
程諾忙說不用,“又不遠,幾步就到了。”
“路雖然不遠,可是黑不隆咚地,看不清,你又喝了酒,還是讓小朗送你。”
程諾還要拒絕,宗朗已經先一步走出去。
這次宗朗沒有帶小電筒,拿手機照亮。兩人依舊是一前一後,往回走。
宗朗說:“今天沒喝醉?”
程諾解釋道:“其實我很喝酒。”唯有的幾次,都被他遇上了。
宗朗笑,“偶爾喝醉一次,也不錯。”
程諾又想起第一次喝醉的時候,問他:“我喝醉了,是安靜,還是胡鬧?”
想,如果是胡鬧,那以後還是不要喝酒了。
“很安靜。”他回道。“就是話有點多。”
程諾警醒,問他:“我說什麼了?”
他又笑起來,天太黑,程諾看不清他的表,只聽出笑聲裡沒有嘲笑的意思,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
“也沒說什麼,只是一直要東西。”
“要什麼?酒?”程諾記得,一直向紹鴻要酒來著。
宗朗卻不回答,說不記得了。
程諾瞪他,可惜天黑他也看不見。
回到房子,宗朗照舊等進了屋,拴了門才離開。
洗漱完,坐在床上看之前在劉叔家拍的照片。想著不如趁著翻修的機會,把這老房子也多裝些窗戶。再把中間的木頭隔斷打通,做一個大通間,那線就亮多了。
反正房子只有一個人住,不需要許多房間。
從照片裡挑了幾張,有羅叔他們搭支柱時拍的,有在劉叔家拍的花窗,還有紅燒和那張竹床,傳到微博,照舊把今天的日常,用文字做了個紀錄。
合上筆記本時,才九點不到,卻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準備睡覺。
自從搬來這裡後,已經習慣了早睡早起,睡眠質量好了不是一點點。最重要的是,天的忙碌,以前住的那座城市,和那些事,似乎離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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