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元燁。
她與元燁相遇時,對方尚是一個正遭主家欺辱的馬奴。她善心一動,便將人買來。
后來多次受到元燁搭救,溫雪杳越發欣賞他知恩圖報的性子,也漸漸萌生情愫。可元燁始終克制,不曾表露半分心意,這讓她一度以為對方待自己只有主仆之情。
變故發生在一次賽馬會上,溫雪杳墜馬,又險些在飛來橫箭下喪命,千鈞一發之際,元燁以身擋箭,奄奄一息時向她表露心跡。
自此,溫雪杳愛他癡迷入骨,為他退了婚約,助他科舉入仕。
一時間,溫家嫡女為一介卑劣馬奴,棄掉寧國公府世子的笑話傳遍整個上京。她卻甘之如飴。
他們大婚之日,大雪紛飛。
她穿著鳳冠霞帔,沒有等來十里紅妝和高頭大馬上的紅衣少年,卻等來父親慘死,兄長鋃鐺入獄的消息。
一轉眼,元燁搖身一變竟成了七皇子,還娶了溫雪杳的庶妹。
原來兩人早已珠胎暗結,一切皆是一場局。
夢的最后,她被已成王妃的庶妹毀去容貌,冰天雪地,丟進破廟。
夢外,溫雪杳眉頭緊蹙,輕顫的睫毛昭示著她的慌亂與不安。
突然,馬車劇烈顛簸,霎時停下。
夢中人仿若下墜,在一陣心悸中猛地睜開眼。
洇著水霧的眸呆滯環顧一圈,在觸及那雙隱著關切的眸子時,狠狠一顫。
回想起方才古怪的夢,她的目光下意識閃躲,避開對方的視線。
元燁斂下眉眼,拾過溫雪杳驚醒后丟在一旁的帕子,想替她拭去額前的冷汗。
溫雪杳愣愣,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偏頭躲開。
停在空中的手微怔,須臾后收回。
“小姐,可是夢魘了?”元燁滿臉關切,仿若對她的閃避渾不在意,卻在捕捉到她眼底的防備時,藏在袖中的拳頭不自覺收緊。
聽到元燁關切的話音,溫雪杳終于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反應未免太大驚小怪,也實在有些傷人。
她自覺好笑,一個夢罷了,怎的還當了真?元燁怎會布局傷她,又怎麼可能會是遺落在外的皇子。
她壓下心中的不安,點了點頭,“一時被那夢境嚇住了。”
話音稍頓,復又看向元燁,認真解釋道:“我剛才不是故意躲你。”
元燁頷首,寬慰道:“無妨,小姐是夢到了什麼,嚇成這般模樣?”
不知為何,溫雪杳并不想將那古怪的夢境告知旁人,就算那人是元燁。
于是她揉了揉眉心,裝作沒聽見,不動聲色岔開話題,“我方才睡了多久?”
“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元燁回。
溫雪杳點了點頭,偷瞄元燁一眼,看他臉色無異,緩緩松了口氣的同時,這才想起方才驚醒她的動蕩。
于是將目光飄向馬車外,“外面發生了何事,為何停下了。元燁,你去看看。”
馬車停滯不前,元燁貓著身子出去,不多時又掀簾而入。
雨天路難,右前方的車輪多半是撞上了硬石之類的利物,車輪壞了,儼然無法繼續前行。
元燁將事情始末告知溫雪杳,后者小聲嘆了口氣。
雨還未停,她們的馬車又壞在半山腰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荒郊野外,怕是天黑都趕不回去。
就在溫雪杳犯難之時,似乎聽到外面又響起一道動靜。
車輪飛轉碾過積水的聲音擊碎人心頭的烏云,眼前似乎豁然開朗起來。
溫雪杳當即傾身靠向車窗,也顧不得窗外瓢潑的雨,忙看向由遠及近的那個黑點。
待駛近了,晶亮的眼浮上笑意。
“是寧家的馬車。”溫雪杳側頭看向小暑,“小暑,你快看看,那是不是寧國公家小姐常坐的那輛馬車?我瞧著倒是像。”
小暑聞言,將腦袋從另一側的車窗探出去。定睛一看,欣喜道:“沒錯,小姐,那就是寧家小姐的馬車,前些日子游園會上,奴婢親眼見過,寧小姐就是從這輛馬車上下來的。”
溫雪杳混亂的心稍定。
她與寧家姐姐昔日有幾分交情,或可求她相助。
小暑看出她的意圖,從旁取來傘,在即將遞過去之前,又猶豫了。
“小姐,可......”她的視線往元燁的方向一掃,露出幾分怨懟,聲音壓低了些,“可這段日子,您要與寧世子悔婚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她會幫咱們麼?”
溫雪杳與寧國公府世子寧珩早在兩年多前,便經官家,御賜了婚約。
雖當時不過是官家一時興起的玩笑話,可金口玉律,官家自己能當做玩笑,旁人卻是不能,還必須珍之重之的對待。
起初溫雪杳覺得嫁與何人都無妨,總歸她對情之一事并沒有什麼期待。
可未曾想,后來遇到了元燁。
元燁雖身份低微,但卻是真的尊她、敬她、護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說的便是她待元燁。
所以就有了后來小暑口中的,她想與寧世子退婚之事。
寧家大小姐最敬重愛戴兄長,她欲退婚,還是為了旁人,這事必然會落寧世子的面子。
若寧大小姐不愿幫她,也是情有可原。
溫雪杳看了眼滂沱的雨,視線又落在元燁臉上,少年狹長的眉尾連著一道凝成痂的血痕,那是前些日子為護著她落下的鞭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