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天氣愈發煩悶,溫雪杳雖平素不喜歡過于張揚高調,一般的小磨小難都是能忍則忍,可唯獨在一件事上,吃不得半點苦。
她怕熱。
然而盛夏的冰卻是金貴之物,雖相府不缺這方面的用度,可那點兒份例完全消解不了纏人的熱意。
她只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時時刻刻都能睡在石床上,周圍壘滿冰堆,再喝上冰飲。
無奈兄長離家時對她下了死命令,不許她貪睡石床。
此刻,溫雪杳搖著扇子,喝著冰酪,卻忍不住開始想,若溫府也搭建一處冰窖就好了。
只可惜,上京城有冰窖的富貴人家寥寥無幾。
她嘆了口氣,突然有些羨慕寧姐姐。
因為她曾偶然聽對方提起,寧世子曾斥重金在寧國公府搭建了一座冰窖,足夠一家人子人進去避暑,美得就像宮殿似的。
這樣想著,溫雪杳倒是對幾日后寧世子的生辰愈發期待起來。
她想瞧瞧,那冰窖是不是當真如寧姐姐所說的那般好。
溫雪杳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扇子,突然珠簾一響,小暑滿頭大汗地跑進來。
“小姐,不好了。”
溫雪杳搖扇的動作一滯,“怎麼了?”
乖巧的面上露出幾分茫然,她將扇面對準小暑,重新開始輕輕搖晃,“你別急,慢慢說。”
“不知為何,小姐與元燁的消息又傳得滿城風雨。”
前段時間,小姐移情別戀馬奴的事原本已經平息,如今卻不知為何又一次傳的沸沸揚揚。
小暑簡直急死了。
誰知,聽到原因,溫雪杳臉上的表情卻冷靜下來。
“原來是這事兒啊......”溫雪杳輕聲嘀咕。
溫雪杳對此不大介懷,因為她早已決定,等退了與寧珩的婚約后索性出家當姑子。
唯一有些無法不在意的,就是可能因她的名聲不好,或許會連累了寧世子。
佳婿
“一夜之間,小姐與元燁的事不知怎的就傳的滿城皆知。”小暑委屈巴巴地偷偷抹了把淚,“還傳的有鼻子有眼的,活像他們一個個都長在咱們相府,親眼瞧見似的。可大多分明是他們添油加醋,以訛傳訛!”
溫雪杳見小暑急的鼻涕眼淚混作一團,軟聲將人叫到跟前,“莫要哭了,任他們說就是,當初我同父親提起要與寧家退婚時,就想過遲早會有這麼一日,我早做好了接受旁人議論的準備。”
小暑聞言更是替她感到委屈,“小姐,你付出如此多,可那元燁心卻是個冷的,他與四小姐......”
溫雪杳小幅度搖了搖頭,攔下她未盡的話,“此事勿要再提,至于說他們今后如何,也與咱們院子無關。”
“那外面的流言可如何是好?”
上京城雖民風開放,但哪家貴女也不想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且說到底,發生這樣的事即使不至于被人口誅筆伐,可終究會影響到未出閣女子的名聲。
溫雪杳雖然不急,但她不愿因自己的事累及旁人名聲。
思來想去,也只有盡早與寧世子退婚這一條路。等退婚之后,他自然不會再受她牽連,然而眼下更為緊要的是,她需得先同寧世子將此事解釋清楚。
不過想必若她提出退婚,寧世子應當會欣然答應,畢竟這樁婚約當初就不是兩人情投意合的產物,而是出于官家御賜。
說白了,也就是兩人并無感情。
所以,屆時她只需將想法同他說清楚,再備上一份體面的禮以表歉意,再由溫相出面同官家說將二人婚約作罷,這件事便也能善終。
不過,比起溫雪杳的淡然冷靜,旁人卻不能如此淡定。
譬如說小暑。
也譬如說溫相。
這幾日消息一出,便將他急的暈頭轉向。
若說上次兩人的流言只是稍稍在上京城內驚起水花,這次便是直接掀起巨浪!險些將官家都驚動了。
一連幾日,他都提心吊膽,生怕寧家直接上門退婚。
這事兒追根到底,終是他閨女兒理虧在前,若寧家真要退婚,鬧到官家面前,想必他也難保住樁婚事。
而且對方還是寧珩,若換了旁人,以他的官威,倒不是不能逼對方將女兒娶回家好生供著。
思及此,溫相一頓。
對了。
就算寧珩不愿娶雪杳,他又不是不能再另覓佳婿。
溫相想,與其等寧家來退婚,倒不如他先替女兒尋摸別的夫婿人選,到時候再主動與寧家把婚退去,也不會太損顏面。
如此想著,溫相立即在腦中做出盤算,不多時就想到幾個年輕有為的佳婿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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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近來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上京城中小姐們的聚會游玩都刻意避開了溫雪杳。
她難得安靜了幾日,也樂得清閑。
誰料從昨天起,突然斷掉的帖子又扎堆地往相府送,其熱切與頻繁程度,比往日更甚。
今日小暑又捧了一堆帖子,溫雪杳心有狐疑,便隨手翻看幾眼。
這一瞧,就被她看出端倪。
那些今日給她下帖子的小姐,無一不是出自溫相下屬或者學生家。
溫雪杳正一臉無奈地命小暑將帖子收起來,門外的丫環就探頭道:“小姐,老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