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落,溫雪杳抬眸, 正對上那雙漆黑含笑的眼。后者低笑一聲,與她交握的手松開一只緩緩撫過她嫣紅的臉頰, “不必緊張,慢慢來就好。”
“那今晚......”
“今夜你也累了。”寧珩說:“上床休息吧,莫要胡思亂想了。”
溫雪杳滾燙著臉,脫掉鞋襪上床,“你喜歡睡里邊還是外邊?”
寧珩被她拘謹的模樣逗得悶笑,也知曉說再多都不如給她一些時間適應,是以也就不再提那件事,只隨意回道:“我都可,看你的習慣。”
談何習慣。
要論起習慣,她以前可都是一個人睡的。
溫雪杳想了想,鉆進床里,溫吞道:“那就里面罷。”
第一次與人同床共枕,對方還是自己的新婚夫君,溫雪杳靜默躺了良久,發現絲毫沒有困意。
偷偷側過臉去看,卻見枕邊人閉著眼,側臉寧靜,隱約還能聽到清淺的呼吸聲,像是睡著了。
意識到對方睡去,溫雪杳才敢大著膽子看著眼前人,不注地回想一整日發生的事。
一年前還險些與之退婚的人,如今卻安靜躺在自己身側。
早在兩人訂婚前,她其實就見過寧珩一面。那時她才剛及笄,參加如樂公主的壽宴,宴會上公主讓寧珩作畫一幅,一身月白長袍的男子出現在眾人視線中央。
從前只聽聞寧國公世子的畫作千金難求,畫人最是傳神,但他從不輕易畫人。溫雪杳卻沒想到這人的模樣竟也像是從水墨丹青中走出來似的,舉手投足盡是儒雅。
當時好多人都興致盎然地看寧珩會作何反應,猜他是否會拒絕公主的提議。
溫雪杳也難免生出好奇,便隨著眾人多看了兩眼,就見那萬眾矚目中的男子輕松應下,在殿中現作一幅畫,連如樂公主本人都覺得意外,旁人更是驚掉了眼。
不過這幅畫寧珩最后并沒有送給如樂公主,也沒有示予眾人看,而是當場帶走了。
后來,便是官家興起,突然賜婚。
溫雪杳正盯著那張側臉出神,就聽靜悄悄的四周突然響起一道微啞的男音。
“睡不著?”
一瞬間,溫雪杳連呼吸都輕了,“你......你怎麼醒了,是不是我打擾到你了?”
話落,身邊人突然翻了下身。
寂靜的空氣中響起衣料摩擦被褥的簌簌聲響。
鼻尖被突然抬起的手指捏了下,上面還帶著被子里的余溫,暖烘烘的。
“阿杳一動不動能拿什麼擾到我,莫不是你的夫君是如此霸道的人,連夫人呼吸都不讓了?”
溫雪杳呼吸一滯,她方才的確因為緊張連翻身都不敢,僵硬地躺在床上,也只剩下進氣長出氣短的呼吸聲了。
她聽出寧珩的調笑,心里反倒沒先前那麼緊張,淤積在胸口的氣長出一口,連她也被自己草木皆兵的行為逗笑。
帷幔遮擋月光,令人眼前的視線模糊,寧珩依稀看到少女嘴邊翹起的弧度旁凹陷一塊小小的梨渦。
他沒忍住,伸手捏著那快軟肉輕扯一下,坦白道:“其實我也未曾睡著。”
溫雪杳睜圓眸子,可她方才分明聽到他呼吸綿長,還以為是睡著了......
似是洞察她心中所想,寧珩笑道:“若不裝睡,我怕你更緊張。不過我沒想到你會一直盯著我看,再假裝下去,我怕是也要被傳染得緊張了。
”
溫雪杳的臉微微發熱。
黑暗中,青年的眸子漆黑而明亮,像是風云漸涌,平靜后凝聚著密雨,積蓄了千言萬語。
良久,只見他忽而伸手覆在溫雪杳的眼皮上,緩聲道:“睡吧。”
溫雪杳閉上眼的同時,一雙手穩穩將她擁緊,兩人中間的空隙瞬間被擠走,連冬日里冰冷的寒氣都一同驅散。
“不過,阿杳連睡覺都綁著這個,會不會不太舒服?”
溫熱的呼吸旖旎流淌,纏繞在溫雪杳的耳邊,猶如交頸時耳鬢廝磨。
溫雪杳意識到他說的什麼后,瞬間一僵。今日穿喜服為了體態好看,路姨母特意讓丫環在她里衣里頭緊緊纏了一圈絹布。
她一開始沒有機會脫下,后來又成了不好意思當著寧珩的面脫掉,以至于便一直纏著躺倒現在。
溫雪杳:“......”
“要不要解掉?”寧珩說:“我背過身去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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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最初的緊張太過消磨精神,這一覺溫雪杳意外地睡的極沉。
明亮的陽光照進來,連床邊的帷幔都遮擋不住。
溫雪杳瞧著那刺眼的陽光,心底一晃暗道一聲糟糕,正準備翻身下地出聲去喚小暑,就發現身側人竟比她睡得還沉,起得還遲!
溫雪杳足足愣了數息,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她以為像寧珩那樣行事妥當、禮數周全的人,定是聞雞而起,未曾想......瞧著比她還貪睡?
這樣的認識與強烈的反差讓溫雪杳唇角不覺翹起,她垂眸看著身邊人,此刻熟睡中,矜貴沉穩的氣質收斂,倒顯出一股與他平日完全不相同的......乖巧。
這個詞甫一出現在腦海,連溫雪杳本人都忍不住笑。
安靜可人的睡顏實在不忍打擾,無奈窗外已是日頭高照,就算是沒有公婆要拜見,成親第一日夫妻二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傳出去也是要惹人發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