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從最開始,雖不喜歡這個人,卻也覺得她可憐,畢竟比起做錯事的溫相,孩子才是最無辜的。
可直到溫家覆滅,她才知曉,溫初云的心與她是不一樣的。她姨娘為了讓她能夠回相府,不惜自戕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樣回到相府的溫四小姐,或許打從一開始心里便沒有接受過這個家。
且姨娘教會她的,從來不是大家族的一榮俱榮,而是想要什麼一定要攥在自己手里,就算踩著整個溫府也要爬上去。
她自私自利,眼里從來只有自己,卻也有些鼠目寸光。
不過重來一世,溫雪杳也逐漸想清了,雖然眼前的溫初云又壞又蠢,可她那點不入流的伎倆卻是無法讓整個溫家傾覆的。
就連元燁也不能,他也不只不過是在溫府沒落時推波助瀾,踩了一腳罷了。
溫雪杳沒接話,靜靜看著她。
“姐姐如今倒是風光了,可曾想過妹妹卻要嫁給一個窮小子?”溫初云苦笑道。
兩人先前便撕破了臉,是以溫雪杳也沒有再說那些違心的安慰她的話,只就事論事道:“高公子雖出身寒門,卻也是入了殿試得過官家夸贊的人,妹妹倒不必覺得委屈了你。”
“若你不是父親的女兒,連這樣的婚事也不會有。”
溫初云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可我同三姐都是爹爹......”
沒等溫初云說完,溫雪杳就打斷了她的話,少女的聲音輕軟,卻帶著不容輕視的力量:“溫初云,我想你還是不夠明白,我是父親原配、我母親所生的嫡女,而你是外室姨娘所生。
我母親乃是太師之女,你生母卻是商賈人家的女兒,如何能比?”
她將兩世都未曾說過的話直言道出。
這一語就像是撤下了溫初云裹在身上的遮羞布,將她最不愿提起,卻又如實的真相殘忍道出。
“莫不是你覺得我有的,你便也該有,我嫁入高門,你便也應當不差于我?”溫雪杳一字一句道。
溫初云臉色煞白。
“還是說,你如今瞧不上高公子,其實是存了心思想嫁入七皇子府,做皇子妃?”
溫初云被戳中心事,臉上的面皮都發起顫來,她咬著牙不肯服輸,“為何不能,他曾與我同病相憐,也與我有過惺惺相惜的日子。”
談及此,溫初云突然來了底氣,她仰面一笑:“三姐,你恐怕不知道吧,元燁他看似敬你、護你,可他心底卻不是向著你的。他何時有將自己的心事同你說過?你那般高高在上,生來就是貴女、是相府嫡女,他與你隔著天塹,所以就算是你喜歡他又如何,他是不會回應你的。可我就不一樣了,我們才是一類人。”
原是這樣。
溫雪杳怔了怔,原來他打從一開始便覺得她高不可攀,所以這才是他最后見溫家失勢,便想將她踩進泥里的原因麼?
她原來只想明白了他想看她失去一切,卑微求他,將他視作救命稻草一樣求他。
做他身邊的菟絲花,像曾經他依附于相府居于她門下做一個下人般也跌落谷底,只能靠著他的施舍度日。
溫雪杳看著眼前人,忽地覺得可悲,原來如此,原來前世在一起的兩人,竟都沒有愛過彼此。
“你為何用這種眼神看我?”溫初云忽地暴躁起來,她最受不了的不是恨毒的目光,而是憐憫。
可偏偏溫雪杳從未恨毒的看過她,那雙眼睛總是盛滿憐憫,高高在上......
溫雪杳突然不愿與她再多說,只最后警告她:“溫初云,我只勸你好自為之,不該是你肖想的,你最好就此斷了念頭。乖乖嫁入高家,日后還有溫府這個娘家做靠。可若你膽敢為了一己私欲做出辱沒溫家門楣的事,我便讓你連高家這門親都攀不上。”
溫初云猛地一顫,被溫雪杳冰冷的視線嚇到,“可那姓高的還未成婚就有了外室,還偷偷生了一子。”
聞言,溫雪杳輕笑出聲,意味深長看她,“你如今竟也看不上外室與私生子了?”
溫初云的表情徹底裂開。
眼瞧著天黑,溫雪杳沒有再同溫初云廢話,轉身往院子走。
才走出兩步,身后人猛地追上來,“溫雪杳,你如今這高傲無非是因為嫁入寧國公府,可若我將你與元燁的舊事告訴寧世子呢?他現在多半還以為你們過去那些只是流言罷?”
溫雪杳像是聽到什麼笑話,“溫初云,我曾經險些退婚,你又怎知這些事他不清楚?”
不知為何,溫雪杳對寧珩就是莫名有底氣。
那日他親眼見元燁糾纏,都不曾誤會她,又怎會聽溫初云一兩句挑唆?
****
溫雪杳回到院子時,天已經烏蒙蒙一片,床上的人睡得很沉很安穩,絲毫沒有她所擔心的他會不會睡不習慣。
連聲喚了人幾次,床上的人才幽幽轉醒。
漆黑的眸子先是閃過一絲迷蒙,在看清彎著腰半坐在床邊的人后,寧珩忽地攬住人的后脖頸,壓進懷里。
他親了親溫雪杳頭頂柔軟的發絲。
后者察覺出不對勁兒,“怎麼了,阿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