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婉爽朗一笑, 與寧寶珠互相行了個禮。
“別站在此處了, 人來人往的,方才我路過時見了一座八角亭, 我們幾人可以先去那里一坐,那離著幾位娘娘們也近, 若她們有什麼吩咐, 咱們也能即時聽到。”季婉婉提議。
她們眾人乃是受宮里的娘娘們之邀來御花園游玩的,自然不好獨自跑得太遠。
一行三人在八角亭坐下, 正好能看到不遠處幾位娘娘在園子里賞梅花,此時梅花開得正艷,便有宮人為各位娘娘們折了幾枝,瞧著似打算要帶回各自宮里去。
幾人收回視線。
幾乎是同時出聲。
——“姐姐近來如何?”
——“妹妹近來如何?”
季婉婉比溫雪杳年歲稍長, 兩人在江南也算是舊時,早已習慣姐妹互稱。
兩人相視一愣, 又是齊齊笑出聲。
看得一旁的寧寶珠撇了撇嘴:“倒真是舊識。”
笑過后,溫雪杳的心情倒不像是最初那般略有些沉重,問起話來輕松不少,“季姐姐,你此次進京當真是要去和親麼?”
季婉婉聳了下肩膀:“我也不想,可此事我說了也不算,這不是我最近正為此事發愁呢。”
“聽你此言,倒是還有回轉的余地?”溫雪杳眨眼道。
季婉婉隨及瞥向一旁顯然也在關注二人談話的寧寶珠。
溫雪杳知曉她的意思,“季姐姐放心,不該說的話我與寶珠是不會亂說的。”
寧寶珠意識到什麼,隨及配合的點了點頭。
季婉婉神色稍松,才道:“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你們多多少少應當也知曉,如樂公主此次之所以回京,便是因為與姜國的太子不和。
她前腳剛動身回京,姜國后腳便派出使臣快馬加鞭趕來上京,幾乎恰是如樂公主回京那日,使臣就來了,說要再行和親之禮,且那和親的對象還是姜國太子......”
說著,季婉婉嘖了聲,“可想而知以如樂公主金枝玉葉的身份該是發了多大的脾氣。”
“不過這事一開始未傳出風聲,官家有意勸如樂公主回心轉意,便將她與使臣入京的消息都暫時瞞了下來。”
“但如樂公主心意已決,官家沒辦法,便只好重新物色和親人選。”季婉婉一攤手,“這不,就落在了我這個冤大頭身上。”
“所以你方才也是想勸如樂公主回心轉意?”溫雪杳問。
“不然呢?”季婉婉臉一垮,半點沒有上京貴女的模樣,便直直伏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腦袋枕在手臂上,側臉正對溫雪杳,聲音不似方才那般有活力,“旁人不知,但雪杳你是知道的呀,我......”
溫雪杳點了點頭,手虛虛在她唇上一按,沒讓她說完后半句話。
她警惕的環顧一圈四下,壓低聲音道:“季姐姐我明白,但此事你切莫再提了。”
溫雪杳十分清楚季婉婉之所以這般不愿嫁去和親的緣由。
因為季婉婉早已有了心上人,那人乃是路家次子路玉。
正因如此,季婉婉才從八王爺所在的封地幾次三番往路家所在的白城里跑,后來更是干脆假扮成她兄長,頂替他的名諱進了路家的私塾,為的就是能見到自己的心上人。
路家年輕一輩中只有三個男子,未有女孩。所以當季婉婉被被當時于路府小住的溫雪杳發現她的身份后,一來二去兩人便成了無話不說的姐妹。
季婉婉苦澀扯了扯唇,應道:“好,你說不提便不提了,反正此事也是我一人苦惱罷了。”
溫雪杳有些心疼,握了握季婉婉垂在桌面上的手,她清楚季婉婉喜歡她二表兄路玉,自然也就清楚路玉乃是個冰人,對季婉婉無半點男女私情。
且季婉婉最初接近路玉的法子也不太對,她是假借了自己兄長的身份來的,路玉一直以為她是男子,更不可能動心。
更別說最后季婉婉身份暴露,路玉知曉自己被騙,連從前的兄弟情誼都不復。
思及此,溫雪杳淡聲道:“季姐姐,你既知如此,還要與如樂公主周旋麼?”
雖只是方才匆匆一見,但她不難看出如樂公主其實并不好相處。
季婉婉的眸子黯淡,仿若此刻頭頂被烏云遮住的繁星,只余隱隱的微光,幾不可見,“阿杳,我就是不甘心,所以想再試一次。就像你曾經與......”說著,她突然清醒,余光看一眼旁邊還沒反應過來的寧寶珠。
半晌后,重復道:“我就是想再試試。”
溫雪杳抿了下唇,也不知該不該勸,她猜到季婉婉方才是想拿她與元燁作比。
路玉只是不喜歡季婉婉,但元燁卻是存了心思利用她,且他的喜歡是扭曲的、令人害怕的。
那種想令你身陷囹圄、家破人亡,只剩他一人在側的喜歡,這種感情太過自私,又如何能叫做喜歡?
與其說是元燁喜歡她,倒不如說是他想利用溫雪杳滿足自己卑劣的心思罷了。
但路玉卻不一樣,所以溫雪杳才不知該不該勸。
半晌,溫雪杳搖了搖頭,“盡人事聽天命吧。
”
季婉婉苦笑著扯了扯唇,靜默半晌,她拍了怕自己的臉頰然后坐直身子,身上又恢復方才的光彩與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