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溫雪杳如今曉得了那躲在暗處中的對手是誰,自然也不會再像前世一般毫無防備。
因著邊關戰亂一事,春季的圍獵便往后推遲。
等到一個多月后關外才傳來消息,說是盛家軍主將指揮失誤,折損了數萬將士,最后乃是同行的白副將以良策才反敗為勝,并保住了余下的軍士。
令人嘆惋的是盛老將軍與盛小將軍皆在此一役中殞命。
果然與前世所發生的事情分毫不差!
如今盛家只剩一個身為文臣的長子,一個紈绔,和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幼子。
這余下的盛家軍由孫副將帶回,自然要被重新打亂收編,這世上便再無盛家軍。
不知情的人只道官家如今是喜憂參半,溫雪杳卻心知肚明,此一役乃是官家大快。
她心中還沒來得及感到唏噓,就聽聞了另一道消息,乃是官家忽然決定要修一座長生殿。
這是上一世絕不曾發生過的事,溫雪杳難免多關注了幾分。
一打聽之下,才知這長生殿究竟為何物。
名為殿,卻比宮都要輝煌壯大出數倍,其勞民傷財的程度,才是真的令人唏噓愕惋。
加之此事又緊鄰于戰事之后,動蕩的人心還未緩和,此一遭無疑是讓本就不安的民心愈發背向君王。
可官家對此事的癡迷程度,就連朝臣連奏數日都不得效,反引得官家大怒,一氣之下罷免了一位屢屢諫書的老臣。
自此,不少朝臣也寒了心。
日落之時,溫雪杳見寧珩還未從書房回來,心中掛念他的身子,便命丫頭從小廚房將晚膳用食盒裝好,她再親自送去。
一過五月,天氣便開始有些發悶,好在夜間的涼風還算舒爽,吹走了白日里遺留的熱氣。
從小院出發時天就已經有些漸黑,此時走過幾道游廊,已是不得不打上燈籠。
小暑將燈籠里的燈芯點燃,從旁提著照亮前路。
夜黑了,兩人的步伐自然比天亮時慢了些許。
等一路走到書房,卻沒見得平日守在書房外的寧十一的身影。
溫雪杳不禁皺了下眉,再望向書房里,果然不見燃著蠟燭。
“莫不是世子與夫人一前一后錯開了?”小暑狐疑道。
應當不會。
溫雪杳搖了搖頭,“若夫君要回去,便會派寧十一先去告知我,不會讓我空跑這一趟。”
與寧珩相處數月,這點默契她還是有的。
“夫人,那我現在是回去,還是......”
溫雪杳抬眸,抿了下唇道:“不回去了,先進去等著吧,若此時再折返,才多半是與夫君他們錯開了。”
小暑點了點頭,邊提著燈籠去推書房的門。
溫雪杳進去后將外間的蠟燭逐一點亮,屋子里有了光,亮堂起來才好走動。
她讓小暑將食盒里的飯菜擺在外間的圓桌上,她則獨自進去里間想將里頭的蠟燭一并點上。
先前有一次,也是她親自來給寧珩送晚膳。
當時估摸是寧珩在書房里太過專注,便沒有聽到門外寧十一的通報聲。
溫雪杳不愿打擾他,便在門口足足等了有半個時辰的功夫,才在寧珩出來主動問話時被領進去。
當時寧珩便有些惱,說讓她日后不必在門口傻等著,若是來了也不必問誰,只隨意進書房進去歇著就是。
思及此,溫雪杳心中一暖,唇角早在不知不覺中偷偷翹起。
她就著外間的暖黃的光亮,鉆進里間將四周的蠟燭挨個點亮,屋內一下子就變得透亮起來。
外間小暑擺好菜,朝著里頭道:“夫人,飯菜我都擺好了。”
溫雪杳應了聲,“成,那你便在門口候著吧,若有事我再叫你。”
說話間,她的心思早已落在桌案上。
這書房她也早不是第一次進,寧珩的畫她也不是第一次瞧見,是以此刻一瞧那紙張的樣式,便辨認出......又是畫的她。
她的心忽地跳了下。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寧珩畫中的自己,不過她心中的好奇依舊分毫不減。
因為這畫顯然與她先前看過的兩幅是不同的,雖用著同樣的紙,可這張用來裝裱的卷軸乃是上好的檀木所制。
如此貴若千金的物什,她自然好奇愈盛。
她心中癢癢的。
既然畫的是她,便沒什麼不能被她瞧見的吧?
就在她伸手將要觸到那案上畫軸之際,殊不知,身后已經有一道高大的人影在門邊僵站許久。
寧珩死死盯著溫雪杳的一舉一動。
那畫軸是他方才從暗室焦急離開前,倉促中意外帶出的。
他自然清楚那畫卷上究竟畫了何等景象。
那畫上乃是兩人成婚后第一次去山莊玩樂的景象。
準確說,是初次圓房前,他眼中的溫雪杳。
畫中,他的愛意露骨又瘋狂。
只要溫雪杳此時拉開卷軸,就足矣窺見冰山一角。
就算她再笨拙懵懂,也該能由此窺探出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畢竟,不會有哪個真正端方如玉的君子,會在兩人圓房當夜作下那種令人面紅耳赤的不雅之畫。
那些他藏在心底不敢訴之于口的,最卑劣的、最瘋狂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