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焉不動聲色搖頭,回了自家妹妹的吹捧,“我比之寧世子倒還差了許多。”
季婉婉在正主眼前,自然也不敢肆無忌憚地議論人家,就算那話乃是夸贊,于是她只快速回了句,“寧世子比你年長許多,看著自然要老成些,不過方才雪杳妹妹不也說了,你二人的確是有些相像的。好了好了,寧世子瞧過來了,我不同你說了。”
季子焉無奈,也沒再多說,而是目送對面兩人上了馬車。
車里,寧珩牽著溫雪杳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著她細瘦的手指。
少女直接柔軟,沒有骨頭似的。
等溫雪杳從馬車窗前收回腦袋,他才狀似隨意的問道:“你與季氏兄妹似乎很是熟稔?”
溫雪杳沒有多想,徑直答道:“我在江南的那兩年,季小王爺與季姐姐曾在洛家學堂里念過兩年書。”
“你也在學堂同他們一道念書了?”
溫雪杳嗯了聲,抬眼看他的表情,她心中隱隱覺得寧珩有些奇怪,可瞧他的臉色又什麼都瞧不出。
發覺溫雪杳在盯著他看,寧珩牽唇一笑,“夫人今日怎麼一直盯著我瞧?”
溫雪杳壓下心中的怪異,可能是她多想了罷,寧珩分明好端端的與尋常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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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笑盈盈沒說話,寧珩又改而問道:“對了,今日你在我書房挑了哪一幅畫?”
方才他見季子焉手中拿著畫,一眼便認出那應當是他的東西。
早晨她說是要送給季婉婉的,所以她究竟是送季婉婉,還是假借送季婉婉之名問他要了畫,要送給那個季子焉的?
提及此,溫雪杳的臉色便有些不自然,她當時隨意抽了一副,哪知她究竟挑了哪一幅?
“阿杳怎麼不說話了?”寧珩臉上笑意依舊溫和,可說出口的話卻帶著幾分咄咄逼人,“還是說有什麼話是不能同我說的?”
溫雪杳稍頓,自然也聽出寧珩語氣的不對勁,輕聲失語道:“阿珩哥哥......”
寧珩先是一愣,繼而垂下眼眸,笑道:“阿杳,許久未聽你喚我阿珩哥哥了,我還以為你如今只會這麼喚旁人了。”
寧珩寬厚的大掌溫柔撫過溫雪杳的脊骨。
明明那般柔和,溫雪杳卻忍不住一抖,像是又陰寒的涼風順著衣襟鉆了進去。
霎時間,只覺遍體深寒,連蜷縮在袖口的指尖都涼了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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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杳, 你在害怕?”寧珩面上的表情忽地淡下去,腦海中閃過今日寧十一同他說的話。
從始至終,溫雪杳喜歡的都不是他, 而是他偽裝出的那副溫潤如玉的假面。
可他今日瞧見了,什麼是真的陌上人如玉。
所以, 阿杳若是知曉他的真面目后,也會做出與那屠夫娘子一般的選擇麼?
——合離。
寧珩心臟倏地一緊, 他忽地俯身將尚在發愣的溫雪杳圈進自己的懷里。
手掌覆在她的后頸上, 溫聲解釋道:“是不是我方才的語氣嚇到你了?”
溫雪杳剛想搖頭,后又輕咬下唇,承認道:“是有些,你方才說話的語氣太冷了,明明笑著卻讓我聽著止不住的害怕。”
寧珩身子僵硬一瞬, “對不起阿杳, 我今日辦案心情有些糟糕,方才一時沒有收好情緒, 嚇到你了。”
原來是因為公務。
溫雪杳從青年懷里揚起腦袋,果然見他的面色比早晨離開家時要蒼白疲憊不少。
她心疼都來不及, 又怎會在心中責怪他?
說話語調不由愈發輕緩, 她捧起寧珩的臉,小聲道:“是什麼是令你心情不好了, 可能與我說說?”
縱使她幫不上忙,但總能開導他一兩句。
寧珩心里發軟,忍不住俯身在她嘟起的唇上淺淺吻了吻,他貼著人的臉, “我怕你聽了夜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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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雪杳的心抖了下,想到今早寧珩同她說的發生在北大街的事兒, 自然有了猜測。
半晌,她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篤定道:“你說吧,我不怕。”
這讓寧珩如何受得住,他猛地閉了閉眼,試圖藏起眼底洶涌的情緒。
他沒去同他說那樁慘案,僅僅說了屠夫娘子覺得受騙所以要與屠夫張大合離,張大不愿,這才一時惱怒犯下錯事。
說完,他不動聲色地盯著溫雪杳臉上的表情。
她一皺眉,他的拳頭便不由握緊。
她一撇嘴,他的心就亂得不像樣。
溫雪杳并不是那種明艷張揚的長相,眉色淺淡如一縷縹緲青煙,雙眸明亮似藏著星河璀璨。笑起來時如四月芳菲,不笑時又入煙雨寒天。
此時她的臉上便沒有笑,有的只是淡淡愁思,像是在為那女子感到惋惜。
溫雪杳察覺寧珩在看自己,瞧見他額上大顆落下的汗珠,不由被轉移了心緒。
心中的驚駭淡去不少,她取出自己的懷中的帕子幫人擦了擦額頭的汗,隨意玩笑道:“阿珩哥哥,瞧你這般緊張的模樣,莫不是你也同那張大一樣有事在瞞著我?”
本是一句玩笑話,說者無心,但聽者卻有意。
溫香軟玉在懷,明明此刻溫雪杳在對他做著無比親昵的舉動,可他心中卻無半分旖旎之色,有的只是一瞬間被道破心思的惶恐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