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甫一從腦海中閃過,連寧珩自己都忍不住發笑。
原來他自己也是清楚的,他的身邊乃是刀山火海,他本人更是一個用卑劣手段將人哄到身邊的徹頭徹尾的騙子。
他站在院中望著天,等了又等,心中幾次想奪門而出的念頭壓下。
終于,等到了門外傳來的動靜。
他抬首望去,卻見不是自己心中期待的那人,于是臉上的神色淡了些。
寧十一大步跨進院中,掃了眼周遭顫顫巍巍的丫環,心里嘆了聲,才道:“世子,夫人她回來了。”
“回來了?”
寧十一翹著對面那雙瞬間亮起的眸子,不知該如何張口說接下里的這番話。
猶豫許久,才垂首低聲道:“她進門時派了前院管事來傳話,說……”
寧珩的臉僵了僵,“說什麼?”
“說她今日宿在客院,讓世子不必……”
后面的話沒說完,寧珩抬腳,猛地踹飛腳邊的木桶。
木桶霎時間便四分五裂,寧珩沒有注意,其中一塊恰好飛落在剛踏進門、愣于原地的少女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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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桶的在溫雪杳腳邊摔的四分五裂。
她原本是有些畏懼回來見寧珩的, 可心中又覺得一味逃避并不是辦法。
即使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知道在暗室中所見的便是真實的他。
然而當她踏進門,卻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會剛好撞到寧珩發火的模樣。
溫雪杳恍惚了一霎。
記憶中, 寧珩一向溫和,連冷臉都少有, 更別說摔東西撒氣。
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她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偏要讓她在一日內將對寧珩的印象摧殘的粉碎。
就像她眼前這個木桶一樣, 再難拼出原來的模樣。
而在溫雪杳對面, 幾步開外的寧珩驀地一僵,艱難的回過身來,就看到愣在門邊的少女。
他才剛發了火,她就恰巧在這時出現。
看她的反應,應當是全都瞧見了?
整顆心一涼, 淡色的唇微啟, 露出一道縫隙,卻是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他本以為她今夜不會回來了, 但現在的場面,倒不如她從未回來過。
寧珩好半晌才調整好自己的表情, 聲音比平日還要輕緩, 幾乎可以稱之為‘小心翼翼’。
“阿杳,你怎麼回來了, 方才十一還同我說你今晚要留宿客院。”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在發火?”溫雪杳的視線從滿地的狼藉中抬起,落在對面人的臉上。
寧珩嘴角的笑容僵硬,“阿杳,我......”他的話還未說完, 便訕訕閉上了嘴。
向來巧舌如簧的人,難得變得笨嘴拙舌, 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良久,青年臉上強撐的笑意淡去,低頭小聲道:“阿杳,我不想騙你,我方才的確是有些情緒失控。”
溫雪杳倒是意外于他會這麼坦白,先前揪著的心因這句主動坦白的話而冷靜不少。
她緊繃的肩膀松展,繞過腳下的木屑殘骸,走到對面回首安排小暑:“讓灑掃丫環收拾一下。”
“我來,我來就是。”寧珩低聲道。
溫雪杳回屋的腳步一頓,繼而埋頭繼續往前走。
等回到屋里,溫雪杳坐在凳子上順了順氣,見窗子緊閉,抬手指了指,“小暑,你將窗子打開,我覺得有些悶。”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真的接近夏日,她總覺得漫漫長夜,變得格外難捱起來。
小暑將窗子支起來,順勢朝院中掃了一眼,小聲道:“夫人,世子真的在掃地......”
溫雪杳如今只是聽到這個名字,后背的雞皮疙瘩都會瞬間冒出。
她淡淡嗯了聲,沒有多余的反應。
小暑覺出古怪,今日外出時她跟在夫人身后就覺得她有好幾次心不在焉,她原以為夫人是心中擔憂世子的身體,畢竟昨日才請了府醫來瞧,她心中記掛也委實正常。
可從方才回府之后開始,她漸漸覺察出不對勁。
夫人分明不是憂心世子,更像是有些想躲著他。方才差點兒,夫人險些就要去客院歇下了。
此事再往前推,便是夫人從書房里急匆匆跑出來時就有些不對勁了,當時她還以為夫人是著急赴約才那樣匆忙,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是書房里發生了什麼。
思及此,她想起世子震怒的模樣,心猛地一跳。
今日不僅是夫人,就連世子也好生奇怪。
那般兇狠發怒的樣子,活像是換了個人,連她都嚇了一跳。
小暑正準備關心溫雪杳兩句,就聽到身后珠簾碰撞的“噼啪”聲響,不得不收回滿肚子話,雙手交疊在身前退到一邊。
屋里的沉默并沒有因為寧珩的進入而出現轉變,反倒愈發冷寂。
一時間,屋里的人心思各異。
溫雪杳在寧珩進來后,便起身往小暑那邊走去,她坐在窗下的軟塌上,側身將手搭在小桌上,撥弄著里頭的針線盒。
針線盒下方壓著一件繡了一半的里衣,正是溫雪杳前幾日開始縫制的,只因她瞧見自寧珩受到她親手做的里衣后,便日日都穿著。
好在當時她一并做了兩身,有可以倒替的,但饒是如此,也經不住日日穿。
于是她便動心思又縫了一件新的,只是這新衣還沒縫好,就發生了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