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擔心溫雪杳的安危,是以便一直在寧府的營帳周圍,直到方才看到兄長親自將溫雪杳送了回來。
聽到寧珩冷然的命令聲,季婉婉迅速回神,飛快跑下榻邊,寧珩給她讓出位置,方便她鉆到榻上在另一邊穩住溫雪杳的身子。
然后,寧珩才騰出手接過大夫遞來的麻沸散,給溫雪杳喂下。
溫雪杳尚且強撐著一絲清明,努力配合著。
湯藥苦澀,卻不比身上傷口疼痛的萬分之一。
溫雪杳身后的傷勢最為嚴重,但那刀傷已經洞穿血肉,是以不僅后肩有傷,前肩也有一處穿透的傷。
喂過藥,在御醫估摸著藥效發作的時辰快要到了之后,寧珩與季婉婉已經配合著將溫雪杳的身子背轉了過去。
方才在粗粗查驗傷勢時,溫雪杳身上的外袍就被扔到了榻邊,身上捆綁著用來止血的布料也被盡數剪短。
寧珩親手握著剪刀,從始至終未說一句話,只在剪掉她那幾層已不能避體的殘破衣裳,徹底將傷口露出后,手腕一抖,手中的剪刀便倏地掉在地上。
再后來,他已經記不清是如何配合御醫,看著那鋒利的銀刃祛除她傷口處的腐肉,又是如何見那御醫穿針引線將那半掌寬的裂口縫了進來。
御醫看見寧珩唇色的蒼白,心中不忍,出聲勸道:“寧世子,不若您也去一旁暫避?左右夫人已經食了麻沸散,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
寧寶珠與小暑早被人帶了下去,就連比她們鎮定些的季婉婉也在看到溫雪杳背后的傷口后忍不住哭著跑了出去。
寧珩身為人夫,卻要親眼瞧著自己的夫人遭罪,就算是見慣了生老病死的醫者也于心不忍。
然而寧珩卻只搖了搖頭,“不必了,李御醫該如何救人,我傾力配合就是。”
阿杳向來膽小,若此時都無人陪她,那她一定會怕的。
燎紅的銀針從皮肉穿過,寧珩死死睜著眼,除了更用力的穩住溫雪杳的身子,再無旁的辦法。
他的口中滿是被牙齒咬破的血腥味,可那點微不足道的疼又怎能與他此時心中的疼痛相比?
他寧愿這樣的傷是落在他身上,他便能代她受苦。
可他什麼都做不到。
寧珩前所未有的意識到自己的無能與渺小,連自己的夫人都守不住,比起皇權,他就算算計防范再多,在壓倒式的權利下,他也宛如螻蟻一般,只能任人擺布。
或許今日他被官家絆住腳只是意外,可若哪日不再只是單純的意外呢?
他的雙眸一片猩紅,胸腔中那顆冰冷的心隨之無聲墜落。
等到李御醫將最后一針收尾,寧珩的雙鬢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濕。
后來又發生了什麼,寧珩已經記不清,他麻木的如同行尸走肉,唯一牽絆著她的那人沉沉睡著,他便也沉如朽木,不見一絲生氣。
溫雪杳如今不宜顛簸,便是寧珩想連夜待她回上京城的寧府都不成。
等御醫與大夫們離開,帳內只剩下寧珩一個人,他才出聲喚道守在門口的寧十一。
青年的雙目幽沉,如死潭一般冷凝,“方才季小王爺可同你說什麼了?”
寧十一將方才季子焉同他說的話轉述與寧珩,就見對方的臉色,比他方才進來時更陰翳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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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今日本是七皇子設計,本想在關鍵時刻帶人救下阿杳與寶珠。卻未曾想有人利用了他計謀,在他的侍衛中安插了殺手,想將計就計,讓他死于自己設下的計謀中?所以才引得那群殺手要一不做二不休,將阿杳與寶珠一并除掉?”
寧十一點頭,“正是。其余的事便如寶珠小姐說的那般了,夫人讓她先逃了出來搬救兵,這才撞上季小王爺。”
話落,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寧珩,剩下的話也無需多言。
半晌,寧十一想到什麼,又道:“世子,方才夫人的兄長來了,此時還等在帳外。”
寧珩:“你先讓人回去罷,此事不易張揚,更何況如今也不是清算的時候。”
好在今夜季子焉回來時已是天色盡黑,他也有意遮掩了行蹤,是以并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官家也只以為溫雪杳是在狩獵時受到野獸攻擊受了傷,并不知曉此事還牽連到七皇子與季小王爺。
事關溫雪杳與寧寶珠的名節,此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旁人問起,便只道是兩人狩獵時受了些驚嚇與輕傷。
至于引發今日事端的罪魁禍首,想必都無需他與溫長青出手,便有人會按捺不住。
寧珩守了半夜,直到晨光熹微之際,榻上之人才發出細若蚊吟的聲響:“水......水......”
寧珩的心猛地一跳,忙將手邊的水袋遞到溫雪杳唇邊。
他拿著絹帕接在她的下頜,溫雪杳半喝半漏,但好歹也算是解了渴。
昨天半夜時,她身子起了燒熱,寧珩按著御醫的囑咐給她喂了藥,今日再用手探她的額頭,倒是不似昨日夜里那般滾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