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溫雪杳幽幽轉醒,緩緩掀開沉重的眼睫,就看到榻邊臉色青白的寧珩。
昨日回來時,她迷迷糊糊暈著,卻也剛好聽到了寧珩同季子焉說的那番謝言。
對上那雙布滿血絲的黑眸,溫雪杳忽地落下淚來。
昨日遇難時她沒哭,季子焉拔劍替她止血時她也沒哭,方才疼醒后也沒有哭,可此時看到眼前的人她忽然便不知怎麼了,就是委屈的鼻尖發酸。
尤其是那雙濃如夜色的黑眸里,沒有半分她預想中的猜疑或者嫌棄。
他一定知道了先前發生的事,知道了元燁對她布下的圈套、看出他的不軌之心,看到了她衣衫襤褸裹著旁的男子的外袍回來,自然也一定從她肩上的止血帶中猜到了季子焉看過她的身子。
可他開口后問出的第一句話,卻只有擔憂與心疼,沒有一絲一毫的質問與責備。@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更多的,竟然是自責,像是懊惱他沒有保護好她,沒有第一時間出現護在她身前。
溫雪杳心中忽而溢出一些酸澀的情緒。
像是突然有些明白過來,眼前這個人,他的喜歡就是與旁人不同的。
她先前只是不理解有人的感情為何能如此瘋狂,超脫她前十七年所有的認知。
這一刻,她好像又理解什麼。
溫雪杳喉嚨一澀,忽而沒頭沒尾的問道:“寧珩,昨日情況危急,是我同意他幫我止血的......”
寧珩如何猜不出溫雪杳想說什麼,即使她說的已經很晦澀。
他很想抱起她吻一吻她的唇,卻又怕牽扯到她肩上的傷口。
于是他半跪在床榻前,捧起他的指尖,輕柔碰了碰。
溫雪杳只感受到指尖有滾燙的水珠,順著她的指縫蜿蜒落下,然后,耳邊響起青年脆弱的哭音:“阿杳,我只會慶幸你讓他救你。”
寧珩冷靜一夜的心也忽的透亮。
原來比起她,自己卑劣的心思,所有貪婪、占有、嫉妒的欲望,都能甘愿為其讓步。
只要她好。
接納
寧珩的回答并不在溫雪杳的預料之內, 但這樣的話由他脫口道出,仿佛又再正常不過。
她此前一直覺得寧珩的喜愛異于常人,看到暗室中的他時, 她甚至一度覺得他身上染滿了瘋狂的氣息。
之后再看他的每一個舉動,都仿佛藏著無盡的危險, 令她無力招架,心生害怕。
可這一刻, 她又不得不承認, 他瘋狂的一面或許不被世俗所接受,但他身上獨有的溫柔卻也從來不流于世俗。
溫雪杳的心忽地一軟。
寧珩看她滿臉淚痕,心中也愈發難過。
他知曉女子都重視名節,更何況被外男看了身子這樣的事。
他忽然想起,曾經的張家小姐在泛舟時不小心墜湖, 正巧被路過的一個男子所救, 那小姐被人救上來后,不僅被原定的夫家嫌棄退去了婚事, 她本人更是不堪自己的身體被旁的男子碰過,便選擇了自盡。
思及此, 寧珩再看溫雪杳此時哭成淚人的模樣, 又想到她醒來后提及的第一件事便是關乎“名節”的問詢,他心中霎時警鈴大作。
“阿杳, 你聽我說。”寧珩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像是怕氣息稍重就會嚇到眼前的少女,“今日你只是傷在了肩上,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的, 我聽季小王爺說了,他幾乎是摸著黑給你包扎的, 什麼都沒瞧見。
”
他說的話半真半假,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可都為的是讓溫雪杳能卸下心中的重擔,解開心結,不要糾結于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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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就算你傷的不是肩,而是別的什麼要緊的位置......”話落,寧珩忽然連“呸”三聲,緊張道:“不是…我的阿杳自然不會再出事,我只是想同你講,無論傷在哪里,只要是能救你的性命,你便將他當大夫,看了便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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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的。”他抹掉她下頜墜著的淚珠,“我是你的夫君,我都不在意這些虛名。沒有什麼比你的安危更重要,所以,你也不必介懷此事,好不好?”
“你不怪我?”溫雪杳直直盯著他。
“你是為了保命。”寧珩再也忍不住,八尺男兒,俯身便將臉埋在溫雪杳的手心痛哭出聲,“阿杳,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還好你沒有固執地拘泥于什麼名節。”
“所以我怎會怪你,我只感激你向季子焉求助讓他救了你,也感激他愿意對你施以援手。除此之外,若要說怪,那我也只怪自己沒能保護好你。”
“我怎麼舍得怪你?應是你責怪我才對。”寧珩的聲音一斷,幾乎是從喉嚨中低吼出的怒音,“我擔你喚一聲夫君,卻連自己的夫人都保護不好,我......”
寧珩一直將臉埋在溫雪杳的掌心。
沒等寧珩說完,覆在他面上的手忽然縮了下。
下一秒,溫軟的指腹又重新落在他臉上,這次卻是溫柔的撫過他的眼角和臉頰,“夫君,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嗎?”
話落,跪在床前的寧珩身子忽而一僵,“阿杳,你方才喚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