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元燁忽地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跳梁小丑般無所遁形,在大庭廣眾之下昭示著自己可笑又愚蠢的一切。
他終于意識到,這一仗,他敗得一塌涂地。
“你們要殺了我?”
寧珩淡淡搖頭,“二皇子,至于該如何處置你,官家總有定奪,我們身為人臣,豈會做那等逾矩之事。”
元燁臉上露出荒唐與難以置信的神色。@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前世他與二皇子斗了個你死我活,最后卻是由季子焉撿漏登上帝位。
如今寧珩卻冠冕堂皇同他表明立場,說他們只是人臣?
他諷刺扯唇,雖然前世他被季子焉的人帶下去,并不知道最后發生了什麼,但他篤定若非季子焉謀逆,官家又怎會放著自己的愛子不顧,把江山拱手讓與他人。
然而接下來寧珩說的話卻猶如一記耳光狠狠甩在他的臉上。
只見他躬身行禮朝著被人扶坐在桌案對面殘存一口氣的官家道:“陛下,如今貴妃娘娘已經獲救,此時就在門外,可要傳喚?”@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官家垂眸,不知在想什麼,半晌后點了點頭。
貴妃被身邊的宮女扶著走進御書房,才一見到屋內的慘狀,便捂著腹部慟哭出聲。
她的目光在二皇子的尸身上凝視許久,一步步走向皇帝。
女子聲音哀婉,沉沉喚了一聲:“陛下。”
官家掩唇咳嗽一聲,掃過掌心的血跡,疲乏道:“愛妃,最后一次,為朕研一次墨如何?”
貴妃哭著將墨研好。
隨著官家提筆將最后一個字在圣旨上落下,他愛憐地撫摸著貴妃微微隆起的小腹,沒有人知道最后一刻他想了什麼。
一旁的元燁想要印證自己的猜想,他不顧一切甩開身后桎梏他的侍衛,撲倒在桌案前。
待他看清圣旨上傳位于何人的絕筆后,他的臉上接連閃過茫然、狠戾、后悔的神色,最后凝成自嘲的一抹笑。
原來一切竟都是天意,若非他們兄弟相爭慘死于官家面前,又怎會輪到他......
元燁癲狂大叫道:“季子焉!”
撒嬌
街上的混亂很快被官兵鎮壓。
等哭喊聲不復時, 宮里傳出消息說叛軍已經被肅清鎮壓。
院中的溫雪杳抬頭望了一眼頭頂的夜空,暗夜中升起皎皎銀白,月華點綴群星, 仿佛要將整個上京城都照亮。
就在她松出一口氣時,大門外忽地響起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溫雪杳明顯愣了一瞬。
方才剛傳回消息, 寧珩他們暫且還無法回府,那此時門外的又是何人?
她攥緊手心, 示意官家透過門縫詢問, 不多時,就見老管家滿目欣喜地回過頭道:“少夫人,是老爺回來了。”
老國公?
溫雪杳倆忙命管家開門將老國公迎進府。
隨著府門打開,一個身材魁梧,面色威嚴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下人, 直直落在溫雪杳身上, 雖素未謀面,但來人顯然第一眼就認出對面坐鎮家中的年輕少女乃是他兒子的新婦。
走近了, 溫雪杳才發現,雖然老國公步伐沉穩似腳下生風, 可他手中卻拄著一支通體漆黑的檀木虎頭拐。
他停在溫雪杳面前時雙手交疊握在虎頭上方, 拐杖與地面敲擊發出一聲悶響,但見其人未聞其聲, 卻已帶來一種無形的壓力。
溫雪杳一時難以適應,但還是依照輩分規矩地行禮,輕喚對方一句“公爹”。
老國公的視線凌厲,相貌也偏向于五大三粗, 瞧著不論是性子亦或是模樣皆與寧珩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外人瞧見溫雪杳此時尚且算作平靜,天知道她開口時聲音都止不住地發顫。
老國公開口便直擊要害, “你就是我兒的新婦吧,那寧珩現在何處?”
老國公還不知寧珩染病是假,溫雪杳四下打量一眼周圍,除去她院子里的下人,還有好些尋常待在外院的奴仆,就在她猶豫如何開口的瞬間,對面人忽地轉而問道:“瞧你樣子,應是我兒無虞?”
溫雪杳經對方一打岔,也忘記原先打好的腹稿,連忙順著對方的問話點了點頭。
誰料,她方才點頭表示寧珩無礙,對面身子威武雄壯滿臉肅殺的老國公當即一樂,“我就說我是瞎操心,這把老骨頭,還害得我趕了三天三夜的路。”
說著,前一刻還筆挺的身姿霎時一垮,腰背隨意弓著,便往院內走。
待走出幾步,似才發現身后的溫雪杳沒有跟上,等他頓住腳步朝后看時,那雙眼睛下意識便擺出怒目圓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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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老國公對自己在旁人眼中的模樣渾然不知,他以自己最溫和的語氣,朝著遠處定在原地的新兒媳道:“莫要操心那小子了,乖兒媳,進來同爹爹用膳。”
話匣子一打開,他便開始絮絮叨叨收不住,“我這一把老骨頭可是不比從前,趕路三日,那小子無事,倒是險些送去我半條命。
”
溫雪杳看著幾步外虎虎生風,嗓音比尋常壯年男子還厚實幾倍的老國公,實在體會不到對方話中的“險些送去半條命”這番感慨是因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