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不愛母親,他要休了母親去娶青梅。他喝醉了會打母親,往死里打的那種。
家暴讓這個家支離破碎,讓妹妹得了重病,讓母親和我整日擔驚受怕。
「可媽媽還是走了,這世間上最愛我的人沒了!」
在我與他斷絕父女關系的那一刻,陽臺上的海棠花開了,如曉天明霞。
世間的苦難,凡壓不垮你的,必將成就你。
1.
母親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作李淑琴,她本是溫婉絕麗、出塵脫俗的動人女子,只可惜嫁給了一個不愛她的人。
每當喝醉酒就去打老婆的男人,我是無法承認他是父親的。
可那個時候,他是家里唯一的經濟支柱。母親一直忍氣吞聲,直到妹妹出了事,她終于跟他干了一仗。
我記得那年冬天,北大荒的雪如鵝毛編織的絨毯,遮蔽了天地。
大雪能沒過成年人的膝蓋,妹妹發了燒,額頭滾燙如爐火一般,可母親怎麼也叫不醒男人。
夜已深,母親背著妹妹,迎著風雪,消失在冰天寒地里面。
年幼的我傻傻地看著窗外,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一旁滿身酒氣、惡臭撲鼻的男人忽地翻了個身,口齒不清地叫著一個奇怪的名字。
我記得母親說過,那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著了,直到有重物落地發出巨響將我驚醒。
我睜眼看去,只見家中腌菜的缸被砸了,酸菜水流了一地。
我被嚇得激出了一身冷汗。
母親捂著臉坐在地上,臉上紅紅得。一旁的妹妹愣了片刻,號啕大哭起來。
男人厲聲呵斥妹妹不許哭,可妹妹卻哭得更兇了。
那一刻年幼的我仿佛感覺天塌了,也跟著哭了起來。
「賤人,錢匣里的錢呢?你把我的酒錢拿去了?」
男人不關心這樣的天氣下,路有多麼難走,也不關心究竟發生了什麼。
母親一直在解釋,可男人就像「聾了」一樣。他宣泄自己的不滿,抄起撮子(方言,意為掃把)就往母親的身上抽。
男人打累了才罷手,他說母親頭發長見識短,發燒蓋棉被捂一下,再睡一覺就好了,花什麼錢?
他明明聽見了解釋,可還是動了手。
「哭什麼哭,兩個賠錢貨!」
男人兇狠地瞪向我,這一下我跟妹妹哭得更兇了。男人伸手一巴掌就要呼過來,母親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起身將男人撞倒在地。
「不許動海棠和茉莉,有氣沖我來。」
那一刻,母親如同堅不可摧的大山,擋在了我和妹妹的身前。
可母親畢竟是柔弱的女子,我看見她的身體在不斷顫抖,心想她一定很害怕。
這是忍氣吞聲的母親第一次與男人干仗。
「好你個李淑琴,吃了豹子膽了,敢撞老子,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ӳź
母親沖我大喊「快跑!」我慌忙抱起妹妹,沖出了家門,而身后傳來了母親的慘叫聲。
那聲音如尖銳的刺,不斷扎進我的心窩,令我頭暈,胸口發悶,喘不上氣,險些摔倒。
我大聲呼救,終于引來了鄰居。
幾個大漢沖進了屋里,與男人扭打在一起。家中不少東西被撞得掉落在地,發出「當啷」聲,嚇得我連忙捂上耳朵。
就在眾人控制住男人的時候,妹妹茉莉卻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極大地驚嚇。
緊接著,茉莉便摔倒在地,兩眼上翻,四肢抽搐,口中涌出些許白沫。
2.
「快用東西塞住嘴,防止茉莉咬舌!」
村伯看出了端倪,連忙呼喊,可卻沒有人敢上前。
母親撲了過去,沒有絲毫猶豫,把手塞了進去。
茉莉臉色慘白,咬得很使勁。
母親的額頭滲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茉莉不怕,不怕……沒事的,沒事的,媽媽在。」
當我看見母親手上那深深的牙痕時,鼻尖一酸,不受控制地大哭了起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那個男人。有人說著他的不是,有人說娘倆命苦。
可他卻搖搖晃晃,一臉不屑,仿佛與他無關。
村伯說妹妹這是受了驚嚇,傷到了腦子。
「搞不好是羊癲瘋,村里衛生所看不了,得去縣城的醫院看。」
「聽說這個病不好治,得花不少錢……」
男人一聽要花很多錢,立刻板著個臉,嚷嚷著說:「不懂可不要瞎說,小孩子嚇到了而已,睡一覺就好了,不礙事。」
又是睡一覺……我有些不理解。如果真的睡一覺,一起都能好起來,那還要醫院做什麼。
「趙國泰,你這人咋這麼虎?孩子的事情你也不上心?」
「真是個彪子!」
男人氣得直瞪眼,罵走了看客,摔折了掃帚,也砸碎了母親的心。
「都怪你……茉莉就是被你嚇的!」
母親抱著妹妹在院子里哭泣,而那個男人則罵罵咧咧地出去了。
「不怕,不怕,我一定帶你治好。」
妹妹沉沉地睡著了,我跟著母親拾掇屋子,印象里那個男人從來沒有幫母親做過家務,都是母親在操持。
母親一言不發,可不一會兒我就發現她在暗自抹眼淚。
隔壁的王姨跑來串門,說母親命苦,若不是沒了娘家人,也不至于讓趙國泰這般欺負。
母親長嘆了口氣,說只要把孩子拉扯大就行,別無她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