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當然沒打算乖乖就范。
我使出了小時候對付家教老師的勁,讓我往東我往西,上課就神游,做卷子就抓耳撓腮,不會做的題不做,會做的題也不做。
不管怎麼鬧騰,顧恒只是噙著笑意靜靜看我,絲毫沒有表現出不耐。
「顧老師,怎麼辦呢,我可能真的跟數學沒有緣分吧?」我可憐巴巴地抱怨。
「顧老師這麼優秀的人才,在這里教我高數大材小用了吧?怎麼樣,要不你干脆跟我爸說不合適算了?你來說,我爸肯定不會說什麼。」
鬧騰一通后,我眼睛锃亮地提議。
顧恒用手支著頭,薄唇微鉤,「當然不會,能教茵茵我很榮幸。」
「一遍不會就兩遍,兩遍不會就三遍,總能講到學會為止。」
聲音平靜,又摻雜著令人困惑的寵溺和……危險。
他指尖掠過我的手背,拿起用來測試我水平,我沒好好做完的卷子。
指尖冰冷得異常,觸碰到我的手背時,引起一陣戰栗。
我的心跳幾乎慢了半拍。
移開的時候,我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像是沒注意自己的動作有什麼異常,隨后漫不經心地掃過卷子,慢條斯理地,「茵茵沒有好好做呢,不過沒關系,我們還有一整個暑假的時間。」
「我對茵茵,很有耐心。」
他笑得斯文,眼里卻閃著古怪的色澤。
有那麼一瞬間,我涌起了一種造次就會被狠狠修理的錯覺。
雖然他是那麼客氣,但我卻本能地感到不適。
3
「我,我去趟衛生間!」
我慌張地沖出書房,隱約聽到身后壓低的輕笑。
這個人真的是……虛偽!
沖進衛生間后,我用冷水使勁地往臉上拍打。
鏡子里是張姣好的少女的臉,但此時臉頰上掛著兩坨明顯的酡紅,眼中帶著水汽,睫毛上沾著水珠,活像被欺負過一樣。
我輕觸手背,剛剛那種戰栗的感覺仿佛還殘留著,讓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要瘋了。
顧恒一句重話都沒有,但簡直就是來治我的。
故意在小測卷子上亂寫一通后,顧恒坐在我旁邊,從頭到尾把整張卷子講解了一遍。
他牢牢注視著我的表情,輕易就能分辨出哪些我聽懂了,哪些是搪塞過去的。
聽不懂的地方,他能來來回回講上三四遍,直到我能舉一反三后才歇下來。我故意放著不寫的,他也要講。
聽到虛脫的我反抗,「不用了顧老師,這題我會。」
「會?會怎麼空著?」
這人,明知故問!
「想必茵茵是不會做才空著的,我必須讓你徹底學會,才不辜負你父親的囑托。」
他說得一本正經,但我可沒錯過微鉤的唇下掩蓋著的惡趣味。
不知道為什麼,顧恒似乎很享受給別人輔導功課,說好的下午兩節課,他硬是拖到了吃晚飯。
我尋思著,這也不會給他加工資啊,怎麼就自動加上班了呢。
這麼賣力,指不定是有什麼折磨別人的惡趣味。
我渾身虛脫地走出來,面色懨懨,顧恒卻神采奕奕的。
餐桌上,我爸關懷起今天的進度,「顧老師,茵茵沒給你添麻煩吧?」
「我家茵茵吧,從小被慣得無法無天,沒少做調皮搗蛋的事。她要是故意調皮不學習,你替我狠狠管教她就行!」
我嘴角抽搐,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有這麼對親女兒的嗎?就離譜。
顧恒優雅地用刀切著肉往嘴里送,聲音里透露著愉悅,「您放心,老師,自然是要好好管教學生的。」
說到「管教」兩個字,還有些加重了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
我又一陣沒來由地顫抖。
吃完我撒腳丫子就準備上樓,被我爸歡快地叫住:「茵茵啊,趁天還沒黑,你帶顧老師參觀參觀。」
「怎麼又是我,學了一下午很累哎……」
話還沒說完,對上顧恒幽深的眸子。
夕陽余暉的映襯下,顧恒的眼睛如同某種光芒奇異的寶石,看得我一時間愣住了,鬼使神差地應了下來,「……好吧。」
雖然說完就后悔了,薛茵茵啊薛茵茵,你怎麼這麼經不起帥哥的誘惑呢?
轉了半圈,我帶顧恒來到了會客廳背后的一間小廳。
展示柜上東西古色古香,但最顯眼的是中間那座巨大的蛇雕。
黑色石頭質感,粗獷中流露著久經年月的溫潤。巨蟒蜿蜒盤旋,張開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口,沉默地目視前方。
任何人在這樣的巨物前,都會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展示柜經過專門設計,中間完整的區域都被留出來盛放這座雕塑。
而背后所有其他玩意,都像是這座雕塑的陪襯。
顧恒直勾勾地盯著最中央的那個蛇雕。
夕陽打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光暈像穿透亙古的時光那樣悠久落寞,連帶著他也帶上了某種古物般的沉靜感。
「很奇怪對吧,在家里擺放了這麼座蛇雕。」
我家擺放了這麼座雕塑,任誰來第一次看見都會驚嘆,然后是奇怪。
每次我經過這座雕像的時候,都會覺得有點毛毛的。
仿佛雕像有了靈魂,正透過石頭凝望著你。但這座雕像刻畫的是一條蛇,想到這就有點毛骨悚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