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次發現得早,醫生說了,不是什麼大事,但是你如果還總是這樣熬夜,不好好吃飯,情緒大起大落的話,下次拖的時間久一點,你可就無力回天了。」
聽到這里,我總算放心下來,看著眼前小護士清純秀麗的臉龐,心頭忽然起了逗弄之意,故意跟她唱起了反調。
「誰說的?我身體好得很,我愛咋生氣咋生氣,醫生管不著。」
「你!」想來沒料到我是這麼個臭性格,小護士橫眉豎目看了我好一會,最后跺跺腳轉身離去了。
我在醫生到來的空檔里,低頭看了眼手機,下一秒,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在了身體里。
【離臺風登陸川省還有五天,請市民盡快做好逃離準備。】
怎麼會?我記得自己暈倒之前還是第七天的,第六天是在那個夢里面度過的。
難道說,我在這個醫院里昏睡了整整一天?
還是說……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忽然開了一條縫,一道有些佝僂的黑影似乎想要從門縫外面擠過來,我驚恐地睜大眼睛,瞳孔顫動起來,那一刻,我仿佛能看見那張有些浮腫蒼老的臉,穿著白大褂,再度手持著鐵鉗向著我一步步走來。
我整個人往后靠,藏在被子下面的拳頭捏緊,我已經打算好了,這次進來的不管是人是鬼,我都要和她手腳上碰一碰。
難道還真能讓老太婆用鉗子夾我肚子不成?
然而我的算盤落空了,推門走進來的是我媽,真正的我媽,斜縫著一雙眼,耷拉著臉,臉上數道溝壑,有時候看起來奸詐,有時候看起來又可憐。
「大娃子,走吧,錢我都繳了,醫生說你能出院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嘆一口氣,身形又矮上了幾分,整個人好似被生活又壓垮了幾個度。
我有些心酸,快速收拾好了東西,就準備跟她回去。
「對了。」臨走前,我忽然靈光一閃,回身對著一直在邊上安靜看向我們的小護士開口問道,「你有沒有收到什麼奇怪的通知?」
「你是說這個嗎?」同一時間,病房內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他們跟隨著護士的動作一起掏出了手機,漆黑的屏幕,白色的字體。
【距離臺風登陸還有五天,請盡快逃離。】
【距離臺風登陸還有五天,請盡快逃離。】
【距離臺風登陸還有五天,請盡快逃離。】
播報的內容又改了。「臺風要來了,請盡快逃離哦。」小護士圓圓的臉,眉眼彎彎,語調是真切的關懷。
那一刻,一股莫大的荒謬感籠罩住我全身,我拉住我媽,飛奔似的逃離了醫院。
那天晚上,還是我媽做飯。
這一次,沒有隔著一條餐桌甩我跟前的碗筷,也沒有斜乜著的白眼,我媽做的全是我愛吃的菜,跟我說話更是前所未有的輕聲細語,以往跟我要工資時我都沒見過這麼好的待遇。
飯桌上,我媽捧著碗一口接一口地嘆氣,就在我剛想摔了碗筷問她到底還吃不吃的時候。
她忽然用那雙瘦得像枯樹枝的手朝我遞來一張卡:「你這些年的工資,都存這里了,你拿去用吧。」
我愣了半秒,隨即狂喜著將卡接過揣好,生怕晚一刻老太婆就后悔。
我媽被我迅捷的動作整愣神了,卡了好一會才想起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平時穿的用的上面也對自己好點。」
我敷衍著點頭應是。
她又說:「今天醫院里那小護士長得挺討喜的,性格也好,我看你眼睛都快黏別人身上了,你喜歡她?」
我胡亂點著的頭頓住,喜歡不喜歡還真不好說,但是我一個二十八歲大齡剩男,是真的想要老婆。
我媽看我不吭聲了,冷哼一聲,大手一揮開口:「喜歡你就去追,這次我絕對不摻和。」
回頭我想了一晚上,決定還是要試一試。
6
【臺風登陸川省還有四天,請居民趕快逃離、請居民趕快逃離。】
每一天,手機上都會自動給我推送信息。
周圍的人從一開始不相信,覺得這是在搞怪,到現在有一部分人開始當真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看見鄰居家大包小包在往車上搬東西。
問他們干啥去,對方就一臉尷尬地笑笑,說最近暑期有些悶熱,準備舉家去山上避暑。
鄰居手機上還在播放著關于臺風新聞的短視頻,大家相對一眼,有些事情心領神會。
我今天向單位請了一整天假,去醫院晃悠了一上午,等到中午了,也沒遇見昨天那個小護士,一問才知道,今天不是她值班。
我向她同事打聽她住哪,然后在對方戒備的眼神之下開始了死纏爛打。
好一會,終于要到了她的宿舍樓地址。
有些興奮地買上好些吃喝的零食,提溜著朝她那邊去。
可能我們之間是存在著某種緣分的吧,我一走到他們單位宿舍樓底下,就看見小姑娘急匆匆地往外趕,我趕緊擺了個姿勢想著和她打個招呼,卻只覺得身旁過去了一道風。
昨天還溫柔叮囑我身體健康的人,今天看見我理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