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促的鳴笛之后,解憶被抬下救護車。
擔架床的四個輪子在首都綜合醫院的光滑瓷磚上飛馳,無數壁掛式叫號機與她擦身而過,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調一刻不停地往里輸送冷氣。
戴著氧氣面罩的解憶被推入手術室。
隨著麻醉劑的吸入,她的意識漸漸沉入黑黝黝的深海。
混沌中,她看見了一絲光亮,那是家的燈光。十八歲的她興高采烈地回家,為自己準備的禮物是一雙送給母親的高跟鞋。
她從沒見過母親打扮,也許是怕麻煩,也許是為了方便。
解憶想要補足母親失去的色彩,用了一個暑假的時間在蜜雪冰城打工:每天最少八小時的站立,中途沒有絲毫坐下歇息的機會。
她用親手掙來的錢,精心挑選了一雙鑲著方形碎鉆的寶藍色高跟鞋送給母親。
母親笑著收下了,但從未穿過。
直到今天。
母親穿著這雙鞋,走上了絕路。
“大出血……準備除顫……”
朦朧的光線,從遙遠的地方灑落在解憶的眼皮上。
耳中的聲音越來越遠。
最后化為一聲沒有起伏,長長的“滴”聲。
意識即將消散,屬于她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全都將不復存在。
一切都結束了。
她唯一的遺憾,就是到死都不曾走入母親的內心。
來時孤獨,死時亦然。
她和母親,都是如此。
作者有話說:
食用須知
1.所有地名和建筑名都是虛構
2.每周休息一天,其他時間無特殊情況日更
冷門題材,歡迎在評論區進行劇情討論
第2章
◎即便只有她一個人,她也會改變母親的命運。
◎
滴——
尖銳的鳴叫讓解憶睜開眼。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撲在對面病床進行緊急搶救,白大褂里掩映著磨毛的格子襯衫,大約是家屬的幾人對著病床上白發蒼蒼的老人哭喊著媽媽。
狹窄擁堵的過道上一張接一張地拼著病床,兩個紅白條紋的痰盂放在走廊上,穿著病號服的男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地咳嗽著。
窗外陽光明媚,熱浪一波波涌來,只有緊閉著房門的病房門縫里透出絲絲清涼。
解憶從醫院墻邊的排椅上站了起來,困惑地看著眼前鮮活的一切。
她為什麼在這里?她不是……
對了,母親!
解憶一個激靈,想要拿出自己的手機,卻發現身上空空如也。情急之下,她不得不向身邊的人借電話。
問了三個人,才有阿姨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從手提包里拿出灰色的諾基亞。
見多了各式各樣的智能手機,眼前這個只有兩根手指寬的黑白屏幕讓解憶愣了愣,好一會都沒找到往哪里撥號。
“點這里。”阿姨指了指屏幕一處。
得到指點后,解憶撥出母親的號碼。
“感謝那是你,牽過我的手,還能感受那溫柔……”
當音樂響起的那一霎,解憶以為自己打錯了。
母親從沒設置過彩鈴。
她放下電話一看,號碼又是正確的。
“沒打通?”
阿姨覷著她,一副隨時準備好收回手機的模樣。
“打通了。”
解憶立即把電話放回耳邊。
她不安的目光四處游移。一名瘦骨嶙峋的老年人正在病床上擺弄一個黑色的收音機,隨著他將音量旋到最大,收音機里的聲音響徹整個走廊。
“2005年第4號臺風納沙,經過九天發展已在日本以南海域逐漸減弱,預計將在11日的日本以東海域洋面上消失——”
久遠的記憶因為觸及到熟悉的關鍵詞而翻騰。
解憶還沒反應過來,手機里的彩鈴已經轉為了寂靜。
“……媽?”解憶脫口而出。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后,傳出母親熟悉之中又有幾分陌生的聲音。
“你打錯了。”
解憶叫住她:“你是唐柏若嗎?”
對方停頓了兩秒。
“你是誰?”
一個農民工打扮的男人一瘸一瘸地從走廊對面走來,被他掛在腰間搖擺的,是一個黑色的摩托羅拉傳呼機。
這種東西,在2025年已經看不見了。
“我……不好意思請等一下,”解憶拿著灰色的諾基亞,懷疑腦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現在是幾幾年?”
片刻沉默,電殪崋話被掛斷了。
阿姨瞧準時機,立即把手機拿了回去。
“阿姨……請問現在是幾幾年?”解憶的聲音忽然啞了。
“05年啊。”阿姨理所當然地回答。
解憶啞口無言。
……
洗手池的水嘩嘩作響。
解憶洗了個冷水臉,再睜開眼依然是醫院的洗手間。
一個臟兮兮的拖把就那麼隨意地扔在塑料桶里,異味充斥著悶熱的空間。
無論問多少個人,他們的回答都是一樣的2005年。
解憶濕淋淋的面孔被鏡面里的水垢割裂,她用泛起血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
不是受精卵也不是幻影,依然是二十歲的實實在在的她。
2005年6月9日,她記得這一日。
母親更是畢生難忘。
現在是早上10點,三個小時后,母親將會遭到長達七日的綁架。
這就是轟動全國的維納斯水中酒店綁架謀殺案,包括兇手在內的八人,僅有一人生還。
案情過于驚世駭俗,真相卻又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