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廳內沒有服務員,但是高山遙話音落下后,離原野最近的那名賓客就從水晶燈下站了起來。
一米八幾的個頭,壯得像是拳擊運動員,眼角已有風吹日曬的紋路,黝黑結實的右手臂上紋著青龍,看上去就是走夜路要避讓的那種人。他拿起面前的分酒器為原野滿上,沉默的臉上透出一股兇狠。
原野不動如山地坐著,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壓迫。
解憶趁機觀察起其他賓客。
主位上那個高山遙,穿著奶白色的高檔套裝,長得風流倜儻,臉頰上有一條淡淡的陳年疤痕,看上去像是被什麼東西劃過。在他右手邊放著一盒進口香煙,疊放著黑色的高級打火機。此刻他單手抱著名叫高小遙的馬爾濟斯,一邊若有所思地環視著眾人,一邊輕輕撫摸懷中的小狗。
這一桌人,解憶只知道高山遙是國內有名的企業高氏集團的二公子,其他人,有的瘦得像根加長牙簽,反戴著一個黃色的棒球帽,一直啪嗒啪嗒地在手機上打字;有的已經四五十歲,戴著一副茶色的掛脖老花眼鏡;圓桌上除解憶和唐柏若外唯一的女人,穿著真絲的潔白襯衫,兩條絲帶在胸前系個優雅的結,妝容精致的面龐和素顏朝天,衣著樸素的唐柏若形成兩個極端。
還有眼前正在為原野倒酒的這個男人,他走近后,解憶聞到了機油的味道。男人穿著印有耐克標志的黑色T恤和黑色短褲,身上沒有臟污,指甲也是干凈的,但解憶就是聞到了一股常年浸染的機油味道,在他身上揮之不去。
這里的每一個人,單獨看上去都沒什麼奇怪的,唯一奇怪的是,格格不入的他們,受到高山遙的邀請,坐到同一張桌上。
最奇怪的是,這里還少一個人。
當男人要為解憶面前的酒盞也倒上時,原野笑著擋住分酒器。
“我女朋友就算了,她酒精過敏,一口就要發紅疹。”
男人也不強求,放下分酒器,坐回自己的座位。
“你們叫什麼名字,是怎麼認識柏若的?”高山遙從圓桌對面發問,看似友好,目光卻帶著審視。
“我叫原野。”原野說。
“解憶。”
解憶也直說了,原野都不怕,她更不怕。
桌上其他人忽然朝解憶看了過來,就連那個一直在手機上打字的,也抬起了頭。
“哪個謝?”高山遙瞇了瞇眼。
一種莫名的第六感讓解憶下意識說謊:
“感謝的那個謝。”
高山遙點了點頭,氣氛又恢復了平常。那一瞬的僵直,好像只是她的錯覺。
“圖書館里認識的,聽說我要來參加同學會,很羨慕。”唐柏若開口解圍。
解憶附和道:“對,我從來沒參加過同學會,以前的同學也沒組織過。”
那玩手機的干瘦男子聞言笑了,說:“那是因為你沒遇到像高總這樣財大氣粗,前途無量的同學。要都是一群韭菜,哪有功夫開同學會?”
“說的有道理,我帶過那麼多屆,到今天還在聯系的幾乎沒有。”戴老花眼鏡的中年男子穩重地笑道,“隔這麼多年還記得老同學,不得不說小高有心了。”
這些恭維話想必高山遙已經聽起繭了,他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道:
“我也是好多年沒見你們了,這才想要把大家聚一聚。
”高山遙說,“大家別光說話了,吃菜,吃菜。這龍蝦是昨天才從澳洲打撈起來的,用專機送回來的時候冰都沒化,柏若,你嘗嘗——”
高山遙殷切地招呼著,唐柏若面色冷淡,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高山遙還要再說什麼的時候,厚重的門扉忽然再次打開。
一個面容和高山遙有六分相似,只是更加成熟和儒雅的男人,坐在黑色的電動輪椅上進入了宴會廳,他的兩位腰粗膀圓的保鏢,自覺留在了大門外。
“你怎麼來了?”高山遙站起身,臉色難看。
“聽說你在這里宴請曾經的同學,正好路過來看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無視高山遙臉上的敵意,溫和地對眾人笑著,“我弟弟在三川縣讀書的那幾年,多虧你們照顧了。”
最后一個人也齊了。
高山寒,高家大公子,高氏集團的下一任掌舵人。
大戲即將開場。
“龍蝦看著不錯,原來昨天你找我要直升機是為了這個。”高山寒笑道,“正好我也沒吃飯,能加入你們麼?”
高山遙冷笑了一聲,不置可否。高山寒也不計較,看了一眼桌上的位置,然后坐著輪椅來到原野身邊:
“能麻煩你幫我挪個位置嗎?”
原野起身,幫忙挪開了他身旁的座椅。讓高山寒的輪椅可以頂替那個位置。
“謝謝。”高山寒彬彬有禮。
“不用。”原野重新坐了下來。
“機會難得,吃飯前我們一起合個照吧!”干瘦男人興奮地站了起來。
“拍什麼照?”高山遙皺起眉心。
“高哥,高總,體諒體諒吧!”干瘦男人一臉討好地笑道,“我回去還要在天涯更新帖子呢,和高氏集團的兩位公子吃飯,怎麼的不得炫耀兩天?”
“……那你拍快點。”
“好勒!”
干瘦男子如獲圣旨,一口答應下來,興高采烈地跑到解憶面前,將相機塞到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