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憶說。
原野沉默了片刻。
“對不起。”
“沒什麼,你不用在意。”解憶說,“雖然當不了警察,當個歷史學家也不錯,而且,看偵探小說也能過過癮。”
“我也喜歡看偵探小說,你最喜歡的作者是誰?”
“島田莊司。”
“《占星術殺人魔法》,無人不知的本格巨作。”原野點評道。
“《眩暈》所使用的詭計也十分大膽,可以稱得上是偷天換日。”
解憶完全沒想到能在這里遇上推理小說同好。等到她的心跳開始加速,她才意識到自己一口氣說了太多話。
這時候,他們已經討論到了04年島田莊司的《龍臥亭幻想》。
“不知道他明年準備寫什麼。”原野說。
“《摩天樓的怪人》。”解憶想也不想地說道。
原野一愣。
“當然是開玩笑的。”解憶在休閑椅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我先睡了,明天是我準備早餐。”
盡管毫無睡意,她依然閉上了雙眼。
片刻后,傳來了原野的聲音。
“明天我來幫你。”
“……晚安。”
作者有話說:
因為《銀蛛》字數有限,這幾天的更新又都是爆更,所以根據榜單調整更新,停更至4.13(周四)
第8章
◎搜索完所有房間后,他們發現最壞的預想發生了。◎
解憶從沒見過外公外婆。
她只聽說過。
母親偶爾會提起從前。
她出生在一個蔽塞的小山村,幾年前村子才剛剛通電。村里的孩子為了去縣城讀書,需要翻山越嶺,來回四個小時。外公外婆因為深信“知識可以改變命運”,讓她成為小山村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念書的女孩。
她的父親是個倔人,村里人都勸他再生一個,努力生個男孩好好培養,他偏不,他說國家都說了,生男生女都一樣,女孩兒也一樣能有出息。
為了給她省出學費來,他戒了紙牌,從五塊錢一包的紙煙轉而最便宜的旱煙,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磨得光滑發亮的木頭門檻上卷他的葉子煙,卷好了再不緊不慢地去下地勞作。為了讓她能夠住校讀書,免去每天四個小時的步行之苦,他把家里的地承包給了親戚,自己找了份下礦挖煤的工作。這樣一來,他掙得多了,只是每天回家都烏漆嘛黑的,母親一邊給他洗灰黑灰黑的衣裳,一邊罵他為了掙錢命都不要了,他則不癢不痛地說,只要把女兒供出來就好了,只要女兒讀完書,他就不做了。
在她眼中,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
這個頂起她一片天空的男人,在她考上高中那年患上嚴重的肺塵病。
他瞞著所有人,藏起確診通知書繼續下礦,直到一日在家中咳出血來,才無可奈何地說出實情。
一向溫順的母親以死相逼,逼著父親辭掉了礦場的工作。
她的學費還是一年兩交,準時準點。家中已經翻天覆地,但她還困于自己小小一寸的喜怒哀樂里,對逐漸逼近的苦痛茫然無知。
直到她在偶然一次陪同班主任外出采購的時候,看見了背著一個比人都還要大的背篼,正艱難地趴在地上,伸長手臂去夠車底一個易拉罐的母親。
她不知道當時是如何鎮定地背過身,假裝若無其事地離開那個地方的。但她永遠記得那一晚,她徹夜難眠,眼淚濕透宿舍的枕巾。
從那以后,她比以前更努力讀書,拼了命地讀書。
她是那個小山村唯一的女大學生,更是唯一的博士后。
只可惜,她的父母沒能見到這一天。
在她高考結束后不久,父親因為塵肺病永遠離開了,甚至沒來得及知道她考上了傳說一般的清華。母親也在不久后,因為過度勞累和營養不良,早早地離開了人世。
她想隨著錄取通知書一并送給父母的心里話,在慘白的靈堂前化作一聲聲嗚咽。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定要將心里話早早地告訴他們。”
“我要告訴他們,你們是我的驕傲,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說這番話的時候,母親靠在窗前,神色淡淡地望著天空。
那麼多的苦痛和遺憾,解憶不敢想象發生在自己身上,會是一種多麼重的絕望,而母親說出的時候,卻只剩下悵然的余韻。
時間吹走了傷痛,讓她忘記了,或者是深深地掩埋了起來。
小小的她,踮高腳尖,努力從窗戶里探出頭,學著母親的樣子望向那無邊無際的藍天。
在那蔚藍的天邊,高聳的尖塔刺破天空。
摩天大樓到了夜晚會熠熠生輝,照亮城里人的黑暗。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隨處可見的這片天空,卻是一小部分人,踮起腳尖,頭破血流才能進入的天堂。
微風吹拂著云彩流動,天空越發湛藍。
一只白鹡鸰振翅飛過天空,一頭撞進瓦藍的天空,微弱的浪花一層層蕩開,白鹡鸰撲扇著翅膀,化作無數條小小的觸手,推動逐漸透明的身體游動在水波中。
夢與現實的邊界漸漸清晰。
白鹡鸰變成了無色的水母,涌動的海水推著它前進。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墻,暖洋洋地照射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