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趕到配電室的時候,牟老師正站在一個緊挨著配電箱的椅子上,手里拿著一臺銀色的筆記本電腦,似乎是剛剛才從配電箱頂部取下來的。
“你們快來看看,這是不是你們說的那種手提電腦?”牟老師走下椅子,獻寶似地把筆記本電腦展示出來,“我本來想踩上去看看周然在不在上面……萬一呢?沒想到啊,嘿,叫我找著了好東西!”
“這確實是筆記本電腦,但是好像壞了。”原野按了幾下電源鍵都沒有反應。
“壞了?哎喲!我還以為能用這電腦聯系上外邊呢!”牟老師痛心疾首地拍了把大腿,“對了,陳皮不是修汽車的麼?這觸類旁通的,電腦能不能修啊?”
看似離譜,但好像有點道理。
三人回到醫務室,找到充當門神的陳皮。
得知找到了筆記本電腦,但可惜開不了機,醫務室的人體驗了一把坐過山車的感覺。
“你會修電腦嗎?”原野問陳皮。
“我不會……沒修過。”
“你都會修那麼大的汽車,這小小的電腦你還不會嗎?而且你都沒修過,怎麼就知道不會呢?”牟老師說,“肯定是哪里接觸不良,你隨便弄弄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被說服還是被繞暈了,陳皮答應試試。
眾人找來倉庫里的工具箱,圍成一圈看著陳皮把筆記本電腦的后蓋給拆了下來。
面對和汽車零件截然不同的電腦主板,陳皮很快就繳械投降了。
“不行,我不會。”陳皮果斷地拿起工具,重新把后蓋給裝上去,“現在還只是開不了機,要是哪個芯片給搗鼓出問題了,電腦就徹底壞了。
”
“那怎麼辦?”牟老師垮著臉,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電腦開不了而苦惱。
“唐柏若好像會修。”解憶忽然說。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應該會修。”解憶說,“我去問問。”
牟老師猶豫了片刻,將筆記本電腦交給解憶。
“行,如果她不會修,你記得拿回來啊——”
解憶接過筆記本電腦,走出醫務室。
原野跟了上來。
“我陪你。”
兩人沿著走廊往九間套房的方向走去,猜測唐柏若是不是回了房間。
到了套房門前,九扇門都大開著,沒有見到唐柏若的身影。
解憶正要去其他房間找找,原野忽然停下腳步。
他在其中一間套房的門前蹲了下來,眼神變得尖銳有力。
一滴暗紅的污漬藏在門扉下,只要門扉呈關閉狀態,就無法注意到這一點。
“……像是被擦拭過。”解憶看向原野。
“沒錯。”
“這是誰的房間?”解憶抬眼望向房內。
大床上被子凌亂,保留著房主用過后的原始狀態,隱約現出半邊身影的浴室亮著燈,梳妝鏡背后的燈也大亮著。
原野后退一步,重新觀察九個房間的排列。
解憶則直接進入房間,拿起床上的枕頭。枕頭上有不同于超市洗發水的高級幽香,除此以外,她還聞到了發蠟的氣味。
解憶走出套房,和門前的原野對視一眼。
兩人異口同聲道:“高山遙。”
彼此眼中都閃過贊賞,原野咧嘴笑了,受這個笑容感染,解憶也忍不住揚起微笑。
原野一愣,解憶感覺到窘迫,立即又恢復了冷淡的表情。
“……我好像是第一次見你笑。”原野說。
“這有什麼稀奇的。”解憶避開他的眼神,心跳有些急促。
真奇怪,難道是老毛病又回到了這副身體?
“既然不稀奇,那你以后多笑笑唄。”
原野再次露出笑容。
“你笑起來很好看。”
在他身后,無璀璨的寶藍色水浪在珊瑚礁中涌動,浪花打散了陽光,散作星星點點萬千金光,幾只不知何處鉆出的小丑魚,輕啄著玻璃墻后臉頰發燙的解憶。
“我還要把電腦交給唐柏若。”解憶逃避悸動的內心,轉身將原野和小丑魚扔在身后。
“說了要陪你。等等我——”原野追了上來。
解憶不敢回頭。
她強迫自己專注在尋找唐柏若上,每個房間都停留下來,往里面喊一聲唐柏若。
在圖書室的門前,她的呼喊得到了回應。
“怎麼了?”
解憶立即邁了進去,而原野則自覺留在了門外。
一束束陽光穿過書架照進圖書室,一粒粒塵埃在光束中飛舞。解憶穿過這些小小的星球,找到坐在圖書室最里面的唐柏若。
她坐在光線晦暗的角落,手里捧著一本書,臉上無悲無喜,柔順的黑發從肩頭滑落。
寶藍色的海洋甘做她的背景,在玻璃墻外無聲地陪伴。
解憶曾設想過,如果母親是一種花。那一定是生長在水岸邊的大樹上開出的花,每到夜深人靜時才會獨自綻放。月影搖曳的時候,清澈的水中會倒映出純白無瑕的花朵。
她會安安靜靜地開放,安安靜靜地凋謝。
只有夜風記得她走的時候,白雪曾飄滿水面。
解憶放輕腳步,在唐柏若對面坐下。
“這是什麼?”唐柏若抬起頭,看見解憶抱著的筆記本電腦。
“牟老師在配電箱上面找到的,但是開不了機。
”解憶說,“你會修嗎?”
解憶其實知道答案。
在明知故問的這一瞬間,她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