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材還是那些罐頭, 胡亂地煮一煮, 一人一碗就準備好了。
醒來的七人陸陸續續抵達餐廳。
這是被困兩天后唯一的好消息,沒有新的失蹤案發生。
解憶和原野也端著碗坐到了餐桌前。
餐桌上的空氣沉悶,沒有人說話, 壓抑的氣氛終于沖破眾人合力粉飾的太平,逐漸展示出它的威力來。
金屬碗勺彼此碰撞,每個人臉上都死氣沉沉。
巨大的玻璃幕墻外是蔚藍的海水, 巴掌大的彩色魚群成群結伴, 從遠處的珊瑚礁游出, 圍繞著玻璃幕墻又游回紅色的礁石群。
景色壯觀瑰麗, 卻無人有心賞景。
海浪暗涌無聲無息, 就像這十個各懷心思卻又保持緘默的人。
早餐在沉默中結束了。本應該是電梯走廊清理組的工作時間, 卻沒有人站起來離開,無聲的沉默中,只有馮小米神色困倦的哈欠聲偶爾響起。
“我們還要在這里待多久?”宗相宜的聲音在餐桌上響了起來。
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什麼時候才會有人來救我們?”宗相宜問。
她苦苦保留的妝容已經幾乎不剩什麼了, 眼底滿是憔悴的紅血絲。
“警察會知道我們在這里嗎?”馮小米嘟囔道, “喂,你不是說你是警校生嗎?他們能找到我們在這里嗎?”
“找肯定找得到,就看多久找到。”原野說。
“你就沒有一點辦法嗎?你不是警校生嗎?!”馮小米激動道。
“我是警校生, 不是神。”
“你——”馮小米罵了句臟話。
解憶朝他多看了一眼,今日的馮小米似乎比往日更加易怒。
“都這時候了, 你還不愿意說邀請我們來是做什麼嗎?”唐柏若看向高山遙。
“我邀請我的老同學來參加同學聚會——犯法嗎?犯法你就報警抓我, 這不巧了, 這里就有個警官。”高山遙神色不耐, 充滿譏諷道。
“昨天晚上,”原野說,“解憶見到了一張哭臉。”
餐桌前的七個人都朝解憶看了過來。
“什麼哭臉?”唐柏若問。
“好無聊的玩笑……”宗相宜像是冷似的,抱住自己的雙臂。
“不是玩笑。”原野說,“她真的看見了一張哭臉,就在玻璃墻上。”
解憶在層層自我詰問下產生的那一點自我懷疑,在原野毫無條件的信賴下丟盔棄甲。
她重新堅定了自信,將昨晚看到的畫面詳細描述了一遍。
“昨晚半夜,休閑廳的燈忽然熄滅了。在黑暗中,我看見了一張像是名畫《吶喊》上面的面孔,漸漸浮現在玻璃墻上。”解憶仔細回想著那短暫的一幕,“我叫醒原野的一剎那,電重新來了,那張臉也消失不見。直到天亮,都沒有再出現過。”
“不會是你睡迷糊了吧?”牟老師在老花鏡片后的渾濁雙眼寫滿了懷疑。
“沒有。”解憶斬釘截鐵道,“我就是看見了。”
“還有其他人看見了嗎?”牟老師問,“原野不是和你一間房嗎?他看見沒有?”
“我睡著了。”原野說。
“那有誰能證明你不是起了幻覺?”牟老師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身體向后一傾,靠在了椅背上,“現在大家壓力都很大,出了幻覺也是很正常的。”
“誰又能證明我是出現了幻覺?”解憶反問。
“這……”牟老師噎了一下,很快又找到了反駁的理由,“我們現在在海底,還能看見礁石群,這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吧?先不說太深吧,這離水面五六十米肯定是有的。
五六十米的水下,這外邊除了魚還有什麼?”
“會不會是警察來救我們了,因為找不到入口所以先派一人下水看看,結果被你看錯了?”
唐柏若的話讓其他人一下子升起了信心,紛紛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解憶。
解憶毫不猶豫地擊碎了他們的期待。
“絕對不是。”解憶說,“我看得很清楚,那一定不是防水面罩。”
“那是什麼?”
“一張白色的面具。”解憶說,“就像《吶喊》上的那張人臉一樣。”
“那你把墻給敲破吧。”高山遙諷刺地開口,“讓外邊的海水沖進來一口氣淹死我們,好看看你說的外邊那張面具是什麼東西。你們說,會不會是一條小丑魚?”
他故作夸張地笑了兩聲,但就連馮小米也沒有附和。
餐桌上沒人說話,哭臉面具的事情就這樣陷入僵局。
解憶的目光隨著玻璃墻外游動的魚群而變化,她還在機械地往嘴里送著番茄湯,神智卻已經飛到了九霄云外。
牟老師說的有一定道理,目測這一層到水面的距離最少四五十米。
普通人的無裝備下潛距離在三米左右,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員可以潛至百米,但有患上減壓病的風險。
解憶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張白色的,形同哭臉的普通面具。在那上面,她看不到一絲一毫氧氣面罩的影子。
那是誰?會是失蹤的周然嗎?還是一直隱藏在這陰謀之后的幕后黑手?
難以計數的魚群從玻璃巨幕前掠過,鱗片折射出的光芒和陽光匯聚在一起,宛如波光粼粼的一條華麗絲帶。
電光石火間,她的勺子忽然墜落,砸進碗底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動。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