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后那間亮著燈的桑拿室距離越來越近,有陣陣熱氣撲面而來。
一間標準桑拿室的建筑清單里一定有上好的隔熱材料,然而此時此刻,熱浪幾乎烘出解憶額頭的汗珠。
她的心臟砰砰直跳,某種預感已經在心中成型。
“你們看這個溫度計……是不是壞了?”高山寒難以置信地看著門外的溫濕度計。
電子屏幕上,明晃晃地顯示著“200℃”的字樣。
絕大多數干蒸房的溫度極限都在70℃左右,能達到200℃,不是桑拿房出了故障就是溫度計出了故障。
“先想辦法把桑拿房的加溫關掉。”
原野尋找著獨立桑拿房的開關,門外卻只有溫濕度計,唯一的電子恒溫控制器在桑拿房內。
然而,桑拿室的門扉緊閉,拉手處已經熱得發燙。
原野左右張望,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毛巾,裹住門把試圖開門,門扉卻紋絲不動。
“門閂從里鎖住了。”原野緊皺眉頭。
“……我先去電控室把桑拿房的電斷掉。”高山寒說。
他的輪椅加速前進的時候,和人奔跑的速度差不多。
“你和唐柏若一起去,如果遇到危險就大聲呼救。”原野點了點頭。
唐柏若跟著高山寒走出桑拿室。
桑拿室里,只剩解憶和原野。
解憶走到能夠忍受強烈熱浪的最近距離,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努力張望著門內的景象。
高溫和水蒸氣模糊了視野,她幾次嘗試,都只見到桑拿房里明黃色的休息區。
過了一會,滴答一聲鳴響,四個桑拿房外的溫濕度計都關閉了,最里端的桑拿房的運行指示燈應聲而滅。
原野讓解憶退開,大力踹在桑拿室門上,特制的厚重門扉發出大響,依然緊閉著內里的一切。
凌亂的腳步聲在這時返回桑拿室門口。
高山寒和唐柏若去而復返,還有另外一個小組的四人,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桑拿室。
“陳皮過來,我們一起往里撞。手臂和肩膀上綁好毛巾,小心燙傷。”原野有條不紊地分配著各自的任務。
兩人做好防護準備后,喊著一二一,再次撞向桑拿房的門扉!
轟地一聲巨響,門扉如迅雷一般往墻上撞去,陳皮和原野因為慣性瞬間沖入熱氣騰騰的桑拿房!
“我草!”陳皮跌跌撞撞地躲開地上的什麼,他發出一聲低吼,罕見地帶著一絲慌亂。
隨著熱氣逐漸消散,桑拿房外的人們也看見了室內的景象。
牟雞換蜷縮著倒在桑拿房門口的位置,似乎想盡可能地減少皮膚和地面的接觸。他的皮膚紅得像剛出生的嬰兒,皮膚上自然老化的褶皺,宛如紅花綻放。
一條帶有鐵銬的尼龍繩一頭銬在桑拿房搭毛巾的橫柱上,另一頭銬在他的右腳腳踝上。
那只長著老年斑的腳踝,由于反復的掙扎已經血肉模糊。
垂落在胸口的老花眼鏡上滿是霧氣。一只純白的面具,扣在牟雞換的臉上,兩只代表眼睛的洞中露出牟雞換瞪大的眼睛,一排血跡斑斑的載書釘,連接著面具光滑的邊緣和他蒼老的皮膚。
“嗚……”
宗相宜捂住嘴,強忍住不知是嘔吐還是哭泣的聲音,轉過身逃出了桑拿室。唐柏若也看著尸體,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片刻后,桑拿室外的走廊上響起了她低低的哭聲。
馮小米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再也無法堅持獨自站立,順著墻壁慢慢滑座下去。
高山寒神色復雜,一言不發。就連平時意見最多的高山遙,在牟雞換死狀慘烈的尸體前也顯現出了一種沉默和畏懼。
陳皮走到牟雞換的尸體前,用腳尖踢了踢牟雞換發紅的手臂。
“……沒救了,已經蒸熟了。”他說。
“別動尸體!”
雖然牟雞換嚴格來說不是什麼好人,但原野還是無法忍受一個人的生命被如此殘忍地殺死,這是對生命最極端的蔑視。
原野一反常態的狠厲眼神嚇住了陳皮,他愣了愣,忍氣收回腳。
原野用毛巾抬起牟雞換的雙手,仔細查看那紅腫異常的十指。又拿起地上的尼龍繩,比較它的長度。
解憶的目光掃過牟雞換十個紅腫異常的手指,那是他反復抓撓的證據。在死前,他一定大聲呼救過,拼命想要掙脫困住他的腳銬,但是四面隔音的桑拿房吞掉了他在深夜絕望的求救,尼龍繩也最終讓他止步在生門之外。
直至那段視頻在七個房間中同時開始播放。
又出現了死者。
原野帶著憤怒和自責的表情,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腦袋。
解憶走到他身后,猶豫片刻后,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原野稍微冷靜下來,反過來安慰解憶:
“我沒事。”
這原本就不是他的錯。然而,這樣的話語在此時此刻太過輕飄飄了,解憶知道僅憑這句蒼白的安慰,不能打散原野心中的自責,所以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用行動向他表示:
“我在你身邊。
”
解憶回過頭,發現唐柏若怔怔地看著他們。
“需要我陪你出去嗎?”解憶擔心她是受不了這慘烈的畫面,主動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