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深刻,并不是在他自己容貌本身。
而是那遮住眼睛的劉海,看不清長相的中長發,陰郁的表情,以及胸前那過于引人注目的動漫頭像。
時隔多年,真的有人還記得那個在畢業照上也佝僂著背,目光低垂,看不清表情的少年長什麼模樣嗎?
一開始的周然,真的就是周然嗎?
解憶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剪刀,剛向著尸體臉上的白色面具伸出手,原野就擋住了她。
“我來。”
他毋庸置疑地說。
原野用右手拿過她手里的剪刀,左手按住尸體的面孔。
腐爛過度的尸體就像一灘肉醬,原野剛按下去,解憶就聽到了好像按在出水的肉泥上面的聲音。
他耐心細致地剪掉了連接面皮和面具的所有載書釘。
在解憶目不轉睛的注視下,他揭開了惡魔之門后最大的秘密。
白色的吶喊面具下,是一張腫脹變形的陌生面孔。
所謂的周然,恐怕一開始就是偵探X。
這樣一來,最令解憶想不通的第一起兇殺案的作案手法就迎刃而解了。
“從一開始,周然就是偵探X假扮。選擇他,因為周然在讀書時就沒什麼存在感,這幾年大概也沒有和其他人聯系,只要在裝扮上符合大家對周然的印象,就能完成身份互換的詭計。”解憶說,“實際上,偵探X的確也做到了這一點。”
她對周然的印象只停留在胸前的動漫頭像和過長的頭發上。
原本就看不清他長什麼模樣,在他死后,更不會生出去看看他真實面目的想法。
“偵探X在第一夜的時候,故意和我們一起。
”原野接著解憶的話說了下去,“是為了方便他進行第二天栽贓陷害高山遙,金蟬脫殼的計劃。只要我們進行調查,就會發現,他是在高山遙門前失蹤的。”
“或許,也是一個試探。”解憶頓了頓,說,“對于偵探X來說,我們是唯二的意外。”
“……所以我更加奇怪,偵探X為什麼會將我和你一起轉運到水中維納斯來。”原野說,“在一開始就把我們殺掉,這樣變數豈不是更小?也用不著試探我們會不會幫助高山遙他們了,反正,最后也會殺掉所有人滅口。”
“你說,偵探X會隨意找一個尸體來當自己的替死鬼嗎?”
他伸出手,捏住尸體的兩側臉頰,打開了對方的口腔。
盡管解憶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強于一般人,但她還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原野面不改色地掰開尸體的嘴,觀察著內側的口腔。
“這具尸體牙齒有很明顯的煙漬,至少煙齡不少于六年。左右兩側都有幾處嚴重的蟲洞,右側最后的大牙已經脫落。從未曾補種的情況來看,經濟條件不是很寬裕。”
看完了嘴,他又拿起尸體的兩側手掌相繼觀看。
“你看他的右手,手掌到手腕的地方,這里有個腫塊。”
解憶定睛一看,果然在原野示意的位置,發現了一個像是蚊子包那樣不明顯的腫塊。
“這是因為長時間移動鼠標,導致手腕內側和鼠標墊一直摩擦的原因。”原野說,“這具尸體,生前一定經常使用電腦。”
“你還記得‘周然’的自我介紹嗎?”原野說。
“……記得。”解憶回答,“他說從大學畢業以后就沒出過家門,喜歡游戲和動漫。
”
頓了頓,她說:“你覺得這具尸體是真正的周然?”
“讓他們來認認就知道了。”
原野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的盥洗臺洗手。
“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我們不得不預先準備好對策。”他說。
清水順著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流下,漸漸在池子里匯聚成一片微紅的湖泊。
“什麼事?”解憶問。
“羊比狼多的時候,是一種情況。”原野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轉過身看進解憶的眼底,“……狼比羊多的時候,又會是另一種情況。”
解憶想起了他們在泳池外的交談。
目前幸存者僅剩七人,其中最少就有兩個兇手。
解憶的腦海中浮現出陳皮血泊中散落的載書釘,很明顯,兇手是一個連載書釘都無法熟練使用的人,要麼就是力氣太小,無法將載書釘穿透臉上的人皮。
第二種可以排除,一個拿著砍骨刀將人虐殺至死的人,不存在沒有力氣的可能。
“殺死陳皮的兇手,很大可能沒怎麼用過訂書機。”解憶說出自己的推斷。
“你說的沒錯。”原野說,“而前兩案的兇手就和陳皮案的兇手截然相反。沒有一個浪費的載書釘,要麼就是兇手收走了報廢的載書釘,這種細致的作案手法,也和第三案不同。”
“你注意過前兩案的面具載訂的間距嗎?”解憶說。
“兩個面具的間距有什麼問題?”
可能是因為母親的緣故,解憶從小對數字比較敏感。
她會習慣性地對映入眼簾的東西進行一個大概的數據測量。
但一開始,她沒有將這個細節放在心上。
直到那個離奇的猜想在她心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雖然都是用訂書機將臉皮和面具釘在一起,但牟雞換一案里,面具上的載書釘間距更緊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