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成為人上人, 她恐懼那雙陰暗中隨時都可能伸出的魔爪再次將她拖入深淵!
當發現她所付出的那些常規努力, 已經不足以在人群中脫穎而出后, 她又回到了習慣的道路上來。
她穿著性感的短裙出入各種酒桌,畫著鮮艷的紅唇,在男人們的哄笑聲中,直接將分酒器里的白酒一飲而盡。
她伏在馬桶上嘔吐,直到吐出黃色的膽汁。
她和還裝著嘔吐物的馬桶依偎在一起,蜷縮成小小的蝦米,捂著嘴無聲地吶喊,嘶吼,咸澀的眼淚不住流入口中。
歡聲笑語,還在衛生間門外上演。
他們在打賭,今晚誰能帶她回家。
那只青蘋果味的棒棒糖,時至今日,還留在她的身體里。
她拼盡力氣想要改頭換面,甚至不惜背上巨額貸款將自己整成完全陌生的樣子。
可到頭來,她還是那個臉頰上帶有紅團,穿著一雙破洞花襪子,雙手在身前絞來絞去的小女孩。
她多想改變。
可是天一亮,她又被打回原形。
每天下班,帶著疲憊的身體搭乘最后一班公交回家時,她都會倚在車玻璃上,迷茫地看著窗外。
大城市里的夜景很美,很美,美到她總是熱淚盈眶,失去言語。
她只能拼盡力氣去活,用鮮血淋漓的身體去撞開沉重的人生之門,才能片刻地擁有這燈火璀璨的美麗。
一直以來,她都是孤身奮戰。
沒有同伴,沒有援軍。
她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尋找著一個可以寄托破碎心靈的地方。
一開始,并不是高山遙。
她第一次見到解揚,少年穿著干凈齊整的一身,和剛從收費辦公室里失魂落魄走出來的她撞了個滿懷。
她原本就拿得力不從心的書本和票據散落了一地。
她根本就沒有去看他,直接蹲了下來,慢慢地撿拾自己的尊嚴。
“對不起,你還好嗎?”
一只修長有力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扶著她站了起來。
少年溫柔而關切的面容映入她麻木的雙眼。
“你站著別動,我來幫你。”
他微微一笑,彎下腰撿起地上散落的書本和單據。
宗相宜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少年的背影。
這是人生中,第一次,她聽見有人對她說——
對不起。
她的眼淚在那一刻奪眶而出。
少年見她哭了,一時手腳無措,連連道歉。
“沒事……沒事……”她搖著頭說。
后來,少年把她帶到教學樓外的長凳上坐下,遞給她紙巾,又買了一瓶礦泉水給她。
大概是看出她有難言的傷心,少年并未多問,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陪著她,等待她情緒平復。
她終于止了哭泣,要把買礦泉水的錢還給他。
少年擺手拒絕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你隨時可以來找我。”他說,“我叫解揚,和你一樣,都在高一4班——剛剛撿學生證時看見的。”
他朝她揮了揮手,轉身跑向遠處一個正在等他的長發女孩。
清晨的陽光照在長椅背后的灌木叢上,一顆顆露珠晶瑩閃亮。
每一顆露珠上,都映著她傻傻愣愣的臉。
解,揚。
她輕輕碾磨這個名字,一直封閉的內心好像裂開了一條細微的裂口。
她崇拜強者,因為強者如果愿意,就能拯救她。
一開始,她眼中的強者是解揚。
從比她出生的地方更加貧困的小山村里走出,哪怕每次花在路上的時間要四個小時,他的成績依然比所有人都要優秀。
他溫柔,熱心,很少拒絕他人的請求。他的課桌前,總是聚滿請教問題的同學。
他如每天清晨的太陽一般,明亮卻不刺眼,溫暖又不炙熱。
老師喜歡他,同學喜歡他,宗相宜也喜歡他。
默默地,喜歡他。
如果是他,是不是就能將弱小無力的她從噩夢中拯救出來?
“牟老師,宗相宜……你們?”
男生宿舍樓下,解揚偶遇了他們兩人。
“是小解啊,我讓宗相宜同學陪我出校買點生活用品。買東西嘛,女生始終擅長一些。”牟雞換在她旁邊露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殊不知她一刻也不想停留地逃離他身邊,“這男宿舍的東西總是壞,你告訴他們,讓他們悠著點,別太皮了。”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解揚,希望他能讀懂她眼中的求救。
她能看出,他眼中露出了一絲疑惑。
但也只是疑惑。
“好,我會轉告他們的。”他說,“牟老師再見。宗相宜同學……你,是不是有話和我說?”
牟雞換在她旁邊虎視眈眈。
她避開了他的目光。
“沒有。”
她也沒有回應他的告別。
她轉身跟著牟雞換離開了學校,麻木的腳步一如從前。
她試著將他連帶著從前可笑的期望一起遺忘,當高山遙轉校來了之后,她就真的遺忘了。
只要高山遙不高興,即便是任課老師也照樣頂撞不誤,更別提只是一個小小外聘宿管的牟雞換。
看著在他面前點頭哈腰的牟雞換,宗相宜心中有了新的英雄。
她以為,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她努力討好高山遙,哪怕他對她不屑一顧。她用自己的職權,小小的公權力,為他一路開著綠燈,終于也被允許,以“編外人員”的身份加入他的小團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