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高山寒身上。
他忽然嗤笑了一聲。
扶手箱的蓋子落到地上。
黑白條紋的蛇順著手臂緩緩纏上他的身體。在明亮奪目的水晶吊燈下,水潤光滑的蛇皮燁燁生輝。
那名叫小寒的蛇,匍匐在高山寒的身上,面朝眾人吐出紅色的信子。
“我不接受馮小米那樣的待遇。”高山寒笑著說。
“等救援來了,你不會比馮小米過得舒坦。”原野說。
“救援真的會來嗎?”高山寒露著令人反感的笑容,惡意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流轉,“偵探X,真的會讓你們得救嗎?”
“……我們和你沒有仇。”宗相宜怔怔地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我喜歡舞臺劇,看著不同的人,表演不同的人生。”高山寒笑著說,“小時候,我還夢想過成為舞臺劇演員。不過,那時候太小了,小到還不知道,有人的人生,并不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他輕若游云的聲音,靜靜地飄蕩在鴉雀無聲的休閑廳里。
垂吊的水晶人造珠鏈割裂了燈光,破碎的玻璃殘渣散落在地面各處,到折射四散的光
唐柏若表情冷淡,宗相宜難掩驚懼不安,馮小米渾渾噩噩,高山遙命懸一線。
他們也被冷冰冰的光分割成一塊一塊。
“這是我觀賞的最后一出戲,你們是獲得我首肯的演員。我也作為其中一員,獻上精心準備的表演。”他笑道,“這出戲,一定會盛大而華麗的謝幕,沒有任何人能夠破壞。”
“你的爛戲已經被破壞了!”原野說,“只要再過幾個小時,救援就會趕到。我們已經撐了七天,難道連剩下的幾個小時還撐不過去嗎?!”
“誰知道呢?”高山寒揚起微妙的笑容,“你們找到偵探X了嗎?”
“不能破解水中維納斯真正的詭計,你們就一輩子找不到偵探X,找不到偵探X,你們還說什麼得救?”高山寒微微瞇起雙眼,嘲諷的寒光在他眼中閃過。
漫長的緘默之后,解憶的聲音沉靜平和地響了起來。
“……水中維納斯最大的詭計,你說的,是我身后這面電控玻璃墻嗎?”
高山寒的神情驟變。
宗相宜和原野將驚詫的目光投向解憶身后的玻璃墻。
唐柏若的眼神也變了。
“那天晚上,我看見了一張浮在半空中的面具,我告訴了所麗嘉有人,但是除了原野,他們都覺得我是出現了幻覺。”解憶說。
“……難道不是嗎?”高山寒說。
“我從小時候起,母親就教育我,人最該相信的就是自己。”解憶說。“那天晚上,我的確看見了一個吶喊面具浮現在電控玻璃墻外。”
“這樣一來,我第一時間懷疑的就是——這玻璃墻外,真的是海嗎?”
解憶走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一片漆黑的玻璃墻。
蔚藍的大海,被黑暗吞噬。
“然而,我仔細觀察過白天時的玻璃墻,發現外界的海洋生物,能夠對墻內的動靜產生反應,以現今的科學技術,不可能實現如此逼真和及時的仿真造景。于是我還是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那天晚上,我看到的真的不是自己的錯覺嗎?”
“直到現在,我選擇徹底相信自己。那天晚上,確實有一個穿著黑色衣服,戴著白色面具的人站在玻璃墻后。”
“既然玻璃墻外的海景不是虛幻的,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解憶說。
“從一開始,水中維納斯最大的詭計就擺在了我們面前,‘觀景玻璃會在晚8點到早6點之間關閉’。
這就是偵探X最后的詭計。”
解憶走到墻邊,提起了原野在第一天從倉庫里拿的鐵棍。
沉甸甸的鐵棍握在手里,粗糙而冰冷。
她回頭看著靜默不動的唐柏若。
“你相信我嗎?”
唐柏若深深地望著她,那雙眼眸里一瞬閃過輕松、悲憫、欣慰等種種感情。
接著,唐柏若嘴角揚起了笑意。
“……我相信。”
解憶對她微微一笑。
然后,在宗相宜驚恐的尖叫聲中,揮動鐵棍砸向那天晚上偵探X出現的玻璃墻。
玻璃承受重擊的哐當聲接連不斷。
解憶雙手緊握著鐵棍,手背上浮出用力的青筋。
這些天,她被偵探X玩弄于鼓掌之上。
她和其他人一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七天時間里積攢的猜疑、恐懼、動搖、自我懷疑,在這一刻,統統化為憤怒,涌向她手中的鐵棍。
解憶看準了玻璃上的龜裂,向著最大的縫隙,全力擊打而去!
如果背后就是真正的海洋,海水會在那一瞬間受壓強影響,涌入水中維納斯讓所有人葬身海底。
她是在賭命嗎?
不,她不是在賭。她是在驗證已經確信的想法。
當排除所有不可能后,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真實。
一陣玻璃碎裂聲后,解憶還站在原地。
隨著碎玻璃不斷從半空中剝落,那片她已經刻骨銘心的大海,幽暗而廣闊的海水,再次出現在眼前。
解憶松開幾乎麻痹的雙手。
沾著星星點點血跡的鐵棍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一動不動地看著解憶走出被砸碎的電控玻璃墻。
解憶緩緩走在夾在兩面玻璃墻的甬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