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選擇要不要在終點處插入半反射鏡,這個選擇,可以在最后一刻才來決定,在這個‘最后一刻’,光子理論上已經通過了第一塊反射鏡,但由于我們的干涉,它必須在快要到達終點之前,根據我們的選擇,反過去決定當初到底走的是‘一條路’還是‘兩條路’。在惠勒的構想誕生五年后,這個實驗猜想真的被證實了。”
“你明白這代表什麼嗎?”
他難掩激動,滿懷向往地望著那片浩瀚的海:
“這意味著,歷史可以是在發生后才被決定是如何發生的。我們所有人,都是歷史的創造者之一。”
“意識,可以改變世界,甚至過去。”
他睜開眼,用包著創口貼的手拔出胸口的匕首,將它放進一旁的高山遙手里。
血液從身體里噴薄而出。
他摸出身上的打火機,點燃了繩索的另一頭,也點燃了撕下來的創口貼。最后,將打火機用最后的力氣扔走。
火苗順著浸過油的繩索往上爬去,待晚風一吹,所有罪惡都會消逝。
正義將會到來。
他一動不動地望著頭頂,視線漸漸模糊。
海啊,溫柔的海啊。
那片夜夜都在他和唐柏若頭頂的海,溫柔地包裹著他。
他的身體會消散。
但他的意識,將會在消散之前。
一天天,一年年。
一千次,一萬次。
永遠地祈求著她的幸福。
第46章
◎“往前走,別回頭。”◎
解憶破碎的肢體在下沉, 她的意識卻好像漂浮到了高空中。
伴隨著警笛鳴響的聲音,她感受到了解揚的意識,那溫柔似海, 始終未變的悲愿;感受到了唐柏若的意識, 看著水中維納斯爆炸時的摘心剜肺一般的絕望和痛苦;感受到了解鈞南的意識,摟著哭到暈厥的唐柏若時沉重如鐵的悲傷;感受到了宗相宜的意識,對獲救后的不安和憂愁, 以及刻骨銘心的悔悟;感受到了馮小米的意識,對獲罪監獄的深深恐懼和懊悔。
你呢?
迷迷糊糊中,解憶聽到一個聲音。
你是誰?
我就是你啊。你要如何去做呢?如果改寫解揚的歷史, 你就不復存在了呀。
我就不復存在了……
所以, 你要如何去做呢?
解憶雖然沒了身體, 但依然感覺到, 有一陣熱熱的, 暖暖的東西, 從靈魂深處升了起來。
她根本不需要猶豫。
“只要母親能夠幸福,我就會幸福。”
“哪怕只是短暫存在過,我也感到幸福。”
她的肢體沉入海底。
后脖頸上, 有亮光閃爍。
一枚可以千倍增幅意識能量的芯片, 從皮膚下露出蹤跡。
小小的“若”字,在銀色的芯片上閃閃發光。
“母親的幸福,和你息息相關啊。”
那個聲音說。
多個意志的力量聚集在一起, 新的時間線即將誕生。
在白光中飄蕩,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解憶?”
“解憶?”
解憶睜開模模糊糊的眼, 搖晃的白光和人影映入眼簾。
“別睡了, 手術結束了。保持清醒啊。”
她感覺自己被挪到了另一張床上, 有人推著這張床走出了房間。
解憶的意識在麻醉的影響下短暫地斷了片, 再有意識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白色的病房里,四十四歲的唐柏若正一臉焦急和擔憂地坐在病床前。在她身后,是胡子拉碴,一看就幾天沒睡好的中年解鈞南。
解憶回不過神來,怔怔地看著兩人。
“怎麼,麻醉還沒退嗎?要不要叫醫生來?”唐柏若焦急不已,馬上就要去呼叫醫生。
“媽——”解憶脫口而出,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媽在這兒,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唐柏若一臉關切,又是摸她的臉頰又是摸她的額頭,“醫生說你的移植手術進行得很成功,只要好好休養,以后就能和正常人一樣了。
”
“移植手術?”
“是啊,你不記得了麼?我們好不容易等到了適合的心源。”唐柏若眼圈紅了,“以后,你就不會再暈倒了。”
解憶的目光移向唐柏若身后的解鈞南。
他立即上前一步,關切道:“怎麼了,女兒?爸在這兒。”
解憶呆呆地看著他,半晌后說:“好像做夢一樣……”
唐柏若和解鈞南相視一笑,一起抱住了病床上的她。
“這不是夢,爸爸媽媽都陪在你身邊,從今以后,你都會好好的。我們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唐柏若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解憶艱難地抬起雙手,回抱住兩人。
“……好。”
從今以后,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
一年后。
距離換心手術已經過去許久,幸運的是,解憶和這個新心臟融合得很好。
她幾乎能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學習,工作,旅游。
水中維納斯的七日,就像是夢一樣不可思議。
但解憶知道,那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因為在新的世界里,唐柏若和解鈞南聯手將當年的罪魁禍首用法律手段送進了監獄,罪名是□□,受害者是高氏集團的大公子高山寒。等到高山遙鋃鐺入獄,一封關于親子鑒定結果被調換的匿名提醒信件送到了他手里。想必今后的狗咬狗鬧劇還會繼續上演。
陳皮因為沒辦法再向高山遙勒索錢財,籌劃著和女朋友一起私奔,事情敗露后,他的尸體出現在河里,成為江都市公安局去年的調查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