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給有心人解讀出另一番含義。
那就是廢太子是真的落魄了,不受皇帝重視了。
若是太子的大婚,那定然是要費心費力準備,隆重而莊嚴,不說禮部、工部、戶部都要忙碌好一段時間,那太子妃更是要經過數月的宮廷教導才能入宮成婚。
可對于一個被幽禁的廢太子,這些自然能免就免,能簡就簡,不用那般在意。
不過捧著圣旨的余清窈還是十分滿意。
甚至她還覺得一個月的時間太長了。
余薇白目送父親帶著宮里太監到一邊喝茶去了,伸手要兩名丫鬟扶她起身,起身后又指了指自己膝蓋處,一名機靈的丫鬟連忙跪下去用手帕擦去那不明顯的灰塵。
“嘁,為了你的婚事,憑什麼要我也跪下。”余薇白瞥了一眼還盯著圣旨像看什麼香餑餑般的余清窈,不由嗤笑一聲:“余清窈,你當真有趣,我不要的男人,你上趕著要嫁,怎麼了,你不會不記得他已經被廢黜了,不是太子了吧?”
余清窈看著堂姐奚落的神色,搖搖頭。
“我知道,他現在是秦王,但他也是親王之尊……”
話盡于此,剩余的只是暗示。
宮里的宦官還沒走遠,余薇白這狂言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她的名聲也不會好聽。
被余清窈言語威脅了,余薇白才不甘地哼了一聲。
“這里都是你我的人,誰亂嚼舌根子,不是一目了然嗎?”
余清窈不愿跟她吵,溫順道:“我與知藍自是不會說。”
余薇白得意地叉手笑道:“那便是了,諒你也不敢。”
余清窈低頭不再說話了。
在余府她不是正經的小姐,早已經領會了少說少錯的道理,更是盡量不與余薇白起沖突。
看著余清窈怯弱的樣子,余薇白欺負起來也不得勁,很快就失去了興趣,帶著人離開了。
等人走后,知藍才敢高興起來,湊上前恭喜道:“太好了小姐,婚事有了著落,以后就不用看余府的臉色了。”
知藍雖然不知道余清窈和楚王發生了什麼嫌隙,導致原本說好的婚事告吹,可是她是一個樂觀的人,很快就為這樁無人看好的婚事想出了諸多的好處。
譬如不必再被余家管教,又譬如廢太子也是金陵有名的俊郎,才學樣貌無不出挑。
說起太子,余清窈心里也有了別的煩惱。
李睿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她并不了解廢太子。
僅從自己與那廢太子有限的接觸里,其實也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不過他那般貴重的身份能對一只臟兮兮的野貓施以援手,一定不會是一個太壞的人。
只要他有一分善良,肯給她一個容身之所。
余清窈便知足了。
婚事已定下,該走的,不能省略的流程也在逐漸升暖的春日里走過。
這個大婚關注的人都在看熱鬧,不關注的人便當個笑話,只在茶余飯后當談資,隨便說上幾句。
廢太子幽禁在閬園,即便大婚也沒有得到特赦,所以代替他迎親的是年僅十六歲的吳王。
他的任務就是將余清窈從余府接出來,送進宮里去。
為了她這個大婚,余府上下免不了要裝扮一新,到處掛上紅綢彩花,弄得喜氣洋洋。
余老夫人更是做足了面子功夫,拉著余清窈眼淚不住地流,像是對她極為不舍,兩邊的孫輩不住地勸她,安撫老人家的情緒,弄的余清窈都險些以為這位是她嫡親的祖母了。
不過無論怎麼說,余家也算養了她一段時間,告別的時候余清窈還是鄭重地給長輩們行了禮,說了一番純樸動人的話。
任誰聽了,都覺得這段時間里,余家是一點也沒有虧待過她。
余清窈性子軟,不愿意與他們為敵。
即便知道他們貪了一些父親送回來的銀子,日后她嫁給廢太子,正好可以讓阿耶不必浪費錢了,她也用不著。
春雨說下就下,一點也不顧及今日是誰的好日子。
司天監并沒有算到好日子,太史局也玩忽職守。
這場雨仿佛也響應了廣大不看好此次大婚的人。
看熱鬧的人在轟轟的春雷中四竄離開,只有穿著喜慶的轎夫頂著逐漸變大的雨,走入了閬園。
廢太子大婚,省略掉了令禮部為難萬分的拜堂儀式。
如今皇帝正是反感廢太子之時,至于原皇后,因為被廢黜皇后之位,隨著齊王去藩地后,便被封為了齊王太后,早不在金陵城。
生父厭棄,生母不在。
這個拜堂儀式將會不倫不類,可愁壞了一幫老臣。
幸得最后廢太子自己上奏,免去這一儀程。
所以直到余清窈坐在喜床之前,她都未曾見到自己的夫君,廢太子李策。
春雨淅瀝,春雷陣響。
余清窈放下一直端在手里的喜扇,抬眸看向洞開的窗牖。
外面暮色蒼茫,無盡的昏暗,令人看不清。
就像她未知的前路。
如此倉猝地嫁了人,焉知會不會是病急亂投醫。
她正看得出神,這時有腳步聲落在地面上,如若不是正好是雷聲間歇事,恐怕還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