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策的聲音比他的笑容還要溫柔,仿佛是一片蓮瓣落在如鏡止水上,泛起了一圈圈漣漪。
余清窈眼睛一顫,濃密的睫毛掀起,像是蝴蝶的羽翅煽動。
男人多是喜歡說一些好聽的話哄小姑娘高興,從前李睿也會說許多,但是她既死過一回,就知道這些話多半是算不得數,不能當真。
可是李策與她并無深情,卻也能如此溫柔,許下這麼大一張餅……
想到餅,忽然咕嚕一聲響。
余清窈慌忙用扇子虛掩在腹前,因為自己這忽然的失儀之舉,驚得瞬間睜圓了眼睛。
“殿、殿下……”
李策看了眼她的喜扇,移目到身后的方桌上,桌上除了紅燭筆挺,燭光搖曳,空無一物,他轉頭問道:“還未用飯?”
在李策寬容溫和的目光里,余清窈竟覺得自己的失禮也并非什麼大事,她輕輕頷首。
這一路上她都提心吊膽,生怕會忽然生變,哪有心思再為自己準備,至于余府派給她的婢女春桃雖然跟著她一同進了閬園,如今也不知道被安排哪里去了,更沒人為她張羅。
李策再次起身,行至門口,門外還站著李策身邊的兩個小太監,隨時等候主子的吩咐。
李策吩咐了他們一聲,其中一個小太監就撐起了油紙傘,大步走入雨中。
余清窈猜到李策是吩咐人給她準備吃食,便滿心期待起來。
雖然她做過設想,禁苑可能并無享樂奢華,但是她也沒料到如今李策能給她準備的吃食著實簡單。
一碟豆腐芽菜,一盤鹵肉片,一碗白粥。
李策并沒執筷,桌上也只有一碗粥,且沒有放在李策的面前。
余清窈在方桌邊,有些不敢落座。
“坐吧,我過午不食,就不陪你用膳了。”
余清窈本該拒絕吃獨食,可是腹中實在空空如也,只怕一晚上都要敲鑼打鼓,太過丟人,只好聽話地坐在桌前。
李策將筷子遞上前。
余清窈拿在手里,正在踟躕該如何在李策的面前優雅地用膳。
“閬園雖有伙房,不過老仆廚藝不精,且我與光祿寺卿有舊嫌,他們每日送來的有限……”
“他們居然明目張膽地為難殿下?”余清窈驚詫。
李策搖了搖頭,輕笑:“我如今這般,未缺衣少食,如何算得上為難?”
余清窈看了眼面前的三菜,即便在余府,余家人不待見她的時候,也比這豐盛,可見李策居然如此心胸豁達,心里敬佩不已。
雖然食如嚼蠟,余清窈但也不敢浪費這些食物,直到腹中填到七八分滿,才放下筷箸。
一壁之隔的地方是凈室。
淅瀝的落水聲停歇了好一陣,李策隨時都會從里頭出來,余清窈快步走到銅盆前,手指剛伸進水盆里,就給那涼水激得起了一身的冷戰,但是時間緊迫她還是忍著水涼迅速洗凈手臉,又用青鹽漱了口,正扶著銅架看著上面搭著的兩塊帕子不知道該使哪一塊好。
“在尋什麼?”
余清窈忽聽到這一聲,險些撞翻手邊的銅盆,急忙回過身,背起手,抬眼就看見李策穿著寢衣,就站在喜床邊上。
他穿紅色喜服的時候燦若霞舉,穿著淺緋寢衣時,半濕的發絲垂于身側,多了讓人不敢逼視的美。
余清窈連忙搖頭。
李策道:“里面還有兩桶熱水,你可盡用。
”
余清窈壓根不敢再看李策的方向,因為婢女沒有跟著進來,她只得自己在箱籠里翻找寢衣。
這一看她不由瞠目結舌,這樣薄的料子,就是酷夏嚴暑她也不會穿,一看就是余家人為她準備的。
她輕輕嘆了口氣,隨便抽了一件起身去凈室。
兩桶水正提在趁手的地方,地上還有未干的水跡。
余清窈在早晨已經給余府的婢女徹底清洗過,身上不覺有什麼不潔,不過她想到李策站在床邊的樣子,燭光搖曳在他的身后,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修長的手指搭在腰間的系帶上,一副欲解的模樣。
余清窈猛晃了下腦袋,把剛剛那個令人浮想聯翩的畫面搖出腦海。
不是她死到臨頭反而矯情了,而是李策對她而言,并非喜愛之人。
在今日之前,兩人還是僅有數面之緣的陌生人。
她不知道其他夫妻在成婚當夜究竟是該如何親密地完成那件事,但她覺得能在凈室多拖一段時間也好。
余清窈勺出熱水澆至身上,可溫熱的水只比體溫稍高一些,她哆哆嗦嗦才用完了這些水,再用絹布擦去水。
宮里雖是上等的絹布,可絹布其實還不如細棉吸水,所以等余清窈穿上那件單紗寢衣時,寢衣極容易就貼在了她半濕的身體上。
但她沒法再拖延下去了,因為李策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
“里面可還安好?”
她在里面呆了太長時間,自然會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我、我無事,就好了。”
余清窈兩手梳理著及腰的烏發,一邊應聲一邊推門而出,余光瞥見李策的身影就在凈室的門邊上。
她頓時就倒抽了一口氣,腳步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