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窈并不會把李策往‘故意為難自己‘方面想,既然他問了,就應該思考如何回答。
所以余清窈接過李策遞的木棍,在手里比劃了一下,然后給出他答案。
“臣妾喜歡麗嘉這樣,可以握住的。”她把自己開始選的那根提起來,食指和拇指同時圈在木棍上,拇指還能搭到食指的關節,這樣能夠牢牢握住,不會掉落。
而李策給她后面扒拉出來的那根木棍卻要寬上許多,足有三根指頭那麼粗,余清窈的手指沒法完全圈住,食指和拇指才勉強碰到。
“喜歡能握住的?”李策早有察覺余清窈的小習慣,就是喜歡手里捏著東西,在她或焦慮或緊張的時候尤其明顯。
就比如他們在大婚當夜第一次見面時,她捏著那喜扇柄。
所以對她而言,能捏住的好,不能捏住的就不好。
倒是意外的簡單。
在他身邊的人不說八面玲瓏,好歹都有七八個心眼子,雖然李策不畏懼旁人會有些心機手段,但有時也會覺得厭煩,不想周旋應付,閬園是一個幽靜之地,他很喜歡。
而余清窈更是一個心思單純的人。
余清窈對自己剛剛選的那根越看越滿意,無論長度粗細都很符合她的心意,但是她也知道不能顧此失彼,掃了李策的一番心意,連忙又道:“不過是搭一些架子,無論粗細都能用的上。”
就怕李策還要繼續紆尊降貴地干粗活,余清窈把桌子上削好的木棍都抱到懷里,眼睛彎了彎,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有這些加上前院的,差不多夠了。
”
李策抬眼看了下,福吉收了指示顛顛上前,殷勤道:“王妃還是交給奴婢來吧,莫要傷了手。”
福吉和福安先后離開,余清窈因為想著張翊的事,就沒跟上兩人,反而身子往前挪了一挪,兩手搭在桌子的邊沿上。
“殿下,臣妾剛剛見到張閣老了。”
“嗯?”李策眉峰上挑了些許,幾乎察覺不到他神情的異樣,他溫聲道:“他是我的老師。”
余清窈從李策溫潤如常的眉眼里收回了視線,心里松了口氣。
她剛剛還一直擔心李策是不是因為什麼事對張翊有意見,所以故意不見他的,但是他的神情和語氣如常,好像是她多慮了。
“張閣老和臣妾想象的一樣剛正不阿,對殿下很關心,對臣妾更是關照有加……”余清窈有意想給張閣老求個情,手指扣著桌子邊沿的鏤空花紋摩挲了起來。
李策卻直接略過她的話,徐徐道:“他對你說了什麼?”
余清窈怕李策誤以為自己要告狀,搖搖頭:“也沒什麼,閣老他人很好,還說說明日會送……送些書給臣妾讀。”
對于新婚賀禮什麼,余清窈還是說不出口。
送書,送書也是挺好的,陌生人見面怎麼會想到要送書呢?
當然也是關心她,照顧她的表現。
余清窈覺得這個說辭也能站的住腳,信心滿滿地看著李策,正準備打一打腹稿,繼續為張翊說情。
李策自認為自己算是最了解張閣老的人之一。
這位固執的老頭子所有良好的品德當中唯獨沒有熱心腸這一點,若說他會主動送書給余清窈,李策是不信的。
思來想去,莫過于他對余清窈有意見。
李策輕輕嘆了口氣,不做聲響,目光溫柔落在余清窈壓下去的臉上,從上往下就能看見她兩排小扇子一樣的濃睫覆在眼上,因而她那沒有描貼花鈿的白凈額頭就分外顯眼,干干凈凈的,正對著他的視線。
想也未多想,李策身子帶著手肘往前一傾,越過桌面,手指輕點到余清窈的眉心上,像是要敲醒還在裝傻充愣、自欺欺人的小姑娘。
“我還不了解他,老師他最是挑剔難纏的人,是不好相處,不過你倒也不用放在心上,他對其他皇子公主亦是如此,就沒有幾個他能看順眼的。”
張翊當初沒有去當皇子老師也是有原因的,像他這樣有才的人,持才傲物也實屬正常,若是瞧不上的學生,砍了他的腦袋他也不愿意教。
就是如此固執,固執到有人斷言他總有天會因為這倔犟的脾性吃大苦頭。
余清窈用手蓋住剛剛給戳了一下的額頭,撐起圓溜溜的杏眼,直愣愣看著李策。
仿佛還沒明白過來,這麼短的時間里,李策又沒有去前院,是怎麼知道這麼多事?
李策被她一臉震驚給弄得又是好笑又是同情。
她是給誰教得如此容易被人看穿。
把她放進宮里,若不好好看著些,眨眼就要給人吃了。
“不用太過在乎張閣老的話。”李策目光不偏不倚望著她,像是一定要得到她的回應。
余清窈后知后覺,剛剛李策那番話是在安慰她。
張閣老不是專門針對她,他只是平等地挑剔所有他覺得不夠好的人。
余清窈知道自己是不夠好,可是李策卻從沒有要求她什麼。
在李策注視,余清窈慢慢展開一抹笑,輕點了下頭。
秦王殿下真是一個溫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