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被身世所累的人,理應更加理解對方。
李睿放柔了聲音,注視著余清窈的臉龐,溫聲道:“你當知道我對世家的厭惡不輕,所以即便我許諾給余薇白、給余家什麼,但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最重要的,她們不可能越過你。”
這句話雖然說的溫柔,可是字句里都是冰冷。
是對余薇白的,也是對余家的。
李睿為了權力能拋棄一切,他就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曾經的余清窈也曾認為自己是特別的,可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并不特殊。
她也是可以被輕易舍棄的一枚棋子。
哪怕李睿的目光如此誠摯和專注,也動搖不了現在的余清窈。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
“那些已經不重要了。”余清窈輕聲道,再次提醒李睿,“我已經選擇嫁給秦王殿下,而殿下許諾過誰,將來又要娶誰,都與我沒有干系。”
李睿被她一次次推開,卻依然不肯罷休,跨前一步,拉近兩人的距離,執著要問:“清窈,你不喜歡李策,為何情愿嫁他也不嫁我?!”
“無論如何,我已經嫁了。”余清窈知道自己說不了謊,李睿太了解自己,只要她說謊,一眼就會被識穿。
她的確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裝出深情的模樣。
只是先前他沒有阻攔,如今后悔也遲了。
余清窈說罷,底氣又足了些,抬起頭直視李睿,“楚王再要糾纏不放,也是無用。”
“嫁了又如何?我又不在意你嫁過人。”他劍眉忽而挑起,眼眸里像是跳躍的火,閃爍著異光,“清窈,你知道我這輩子想娶的人只有你。”
余清窈臉色一下從白轉紅,又從紅轉白,兩手緊緊攥住身側的衣裙,“你想做什麼?”
“兄承弟妻,古往今來也不是沒有過的事。”李睿反倒平靜下來,語氣冷漠卻執拗,就好像這件事真的尋常,如同借一本書一樣簡單。
雖然大旻有祖訓不殺李姓皇族,可是律法國策都是由勝利者書寫,他要想解決后顧之憂,有些人就注定留不得!
余清窈暗暗抽了一口涼氣,身子下意識就往后退開,想要遠離他這個瘋子。
但李睿沒等她躲開,就牢牢擒住她一只手臂,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清窈你最好不要急著拒絕我,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婢女在余家。”
余清窈唇瓣一顫。
知藍!
他把知藍留下,就是為了當人質要挾自己?
“殿下。”
正在兩人僵持時,一人從身后走了過來。
李睿一聽見他的聲音就松開了鉗制余清窈的手,回過身不耐煩道:“你怎麼進來了。”
“殿下,有急事。”
余清窈從李睿錯身的剎那看見來人臉覆著半張銀面具,只從眼睛的洞口陰影里射出冰冷的目光,短暫地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瞬。
她并不清楚此人的身份,只知他是李睿的人。
那道目光讓余清窈不寒而栗,竟有些熟悉。
趁兩人交談之際,余清窈轉身就往正院跑,這一次李睿甚至沒有來得及抬頭看她一眼。
可見那人帶來的消息讓他更為在意。
掩映在庭院一角的竹叢葳蕤蒼綠,雨聲掩住了她倉惶的腳步和急促的呼吸,
她看不見轉角的景象,也聽不見耳畔的聲音,蒙頭撞到一軟硬適中的地方。
腦殼撞得‘嗡‘的一聲。
余清窈眼前黑了下來,鼻端縈繞著松竹淡香。
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肩膀,一道幾乎要讓她落淚的溫柔聲音在頭頂響起。
“這是怎麼了?”
第18章 痕跡
那雙手只輕輕搭在了她的肩頭,并沒有用上力,因而辨不出是拒絕還是允許。
余清窈呆在了原地。
隔著被雨絲沾濕的布料,還能感覺到李策掌腹的溫熱滲了過來。
她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冷到了骨頭里,而李策渡過來的那點溫度都讓她感覺無比溫暖。
甚至,連心里泛起的不安都慢慢淡去。
余清窈又用力攥住李策腰側的料子,順滑的緞子入手微涼,她冰冷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幾乎像是耍賴一般依偎進他懷中,對周遭的聲音充耳不聞。
這般親近的姿態放在他們這對并不熟稔的新婚夫妻身上,十分突兀。
不過李策對她并無反感,只是在她不計后果地擠進來時稍有失神。
說來也奇怪,從前能近他身側的年輕女子除了自家姐妹,莫過宴飲時推脫不得的斟酒宮婢,別說像余清窈這樣堂而皇之靠在他身上,能杵在三步之外已是極限。
再近,就要惹太子不喜了。
李策思忖了片刻,終還是放下了雙手,低頭瞧著余清窈支棱著絨發的發頂。
余清窈與別人到底是不一樣的,他們既已成婚,夫妻之間就是靠得近一些,也無可厚非。
就好像夫妻要睡在同一張床上一樣。
正常人都是這樣的,他理應也該慢慢習慣。
說服了自己,李策又抬起眼睛,望向余清窈跑來的方向,隔著雨霧和院墻凝神聆聽。
可惜以這個距離和他有限的耳力,只能聽到雨打芭蕉的聲音,再無其他不尋常。
“王妃這是怎麼了?”福吉對于余清窈的莽撞行為也是大吃一驚,更令他吃驚的是秦王沒有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