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睿握緊雙拳,眸光森冷,“李策他如今非長非嫡,幽禁閬園,還能翻出什麼浪來?兒臣只不過是算錯了一步,還未到山窮水盡,尚有彌補的機會。”
齊貴妃不再嘲笑,聲音隨之沉靜:“你難道還想著她?固然她父親手上的兵權有用,但也不足以要你娶二嫁之婦。”
“母妃派人盯著閬園,難道就沒看出來李策根本就不喜歡清窈,更不會碰她嗎?”
齊貴妃勃然惱怒,自己盯著閬園是一回事,可她這個不省心的兒子盯著弟妹又是一回事,她呵斥道:“即便如此,她名義上已經是秦王妃,你日后若成為太子,絕不可能娶一個嫁過的婦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當初明皇娶庶母不也傳為佳話,兒只不過是效仿罷了。”李睿絲毫沒有被唬住,他已二十有六,成年已久,加上沙場磨礪了幾年,有一種鋒芒畢露的狠厲,“再說了兒又不是頭一回娶妻,還在意這個?”
說到這個,齊貴妃當即臉色漲紅,給氣得不輕。
原本楚王李睿曾有過一門親事,但成親不久楚王就被派出去剿匪,還未回來楚王妃就暴斃身亡。
個中緣由沒人細究,但是楚王還是從蛛絲馬跡里窺到了當時寒門與世家爭斗的激烈。
從朝堂到內院,無處不藏著刀鋒。
而楚王妃只不過是其中很小很小,甚至微不足道的一場交鋒。
自此之后,他便是一心在外帶兵打仗,無心婚事,這麼一拖就是四年,直到兩年前他遇到了被送來金陵的余清窈。
李睿回想起從前,越發下定決心,開口道:“母妃知道兒臣向來倔強,勸不動,與其費勁勸說,不妨多幫幫兒臣。
”
齊貴妃長長出一口氣,撫著胸口皺眉道:”你真是一個孽障,定然是我前世對不住你,這世來向我討債的。“
雖是孽障,可卻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是她將來最大的依仗。
除了幫他之外,還有他法?
齊貴妃雖然惱怒,可最后還是松了口。
“你想我幫你做什麼?”
李睿沒有猶豫,立即道:“祖母壽辰將近,皇室皆受邀出席,廢太子圈禁也罷,可父皇并未說秦王妃不得外出。”
“你想要余清窈去參加壽宴?“齊貴妃心想這不是什麼難事,神色都緩和下來,“這個倒是無妨,太后向來寬厚。”
李睿聽到這里就知道齊貴妃答應了,拱手道:“多謝母妃。”
凝視著楚王俊朗的臉,半斂的桃花目憂思重重,齊貴妃嘆了一聲,轉身走向金漆木轎攆,似感嘆又似是告誡。
“本宮是當真分不清你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她了,景明,你自己可分得清?”
不過是萬千道路中的一條,也并不是非走不可。
這滿朝之上,多的是軍候功卿,那余清窈的家室雖有幾分特別,卻也不是頂好。
李睿無聲目送著齊貴妃離去,右手的拇指輕輕搓揉著食指的指腹,似乎不久前那一抹膩滑的香肌觸感還停留在他的指尖。
*
余清窈是用過晚膳回屋后才發現自己下巴上的指痕。
誰能想到李睿只是稍用了點力氣就留下了這麼一個抹不去的‘罪證’,顯然李策是看見了這個,才有那奇怪的舉動。
回憶起李策以拇指摩挲她下巴的畫面,那時候他的遲緩想必就是因為發現了這個異樣。
余清窈把臉往銅鏡前拉近,無比泄氣自己不曾留意到這一點。
不過雖然秦王發現了,可最后還是什麼也沒有問她。
這讓余清窈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正當余清窈獨自煩惱時,門外福吉敲門請她,說是扎孔明燈的材料已經備好了。
余清窈想起答應先前李策的正事,也顧不得再細究其他,匆匆提裙出了屋門。
屋外的雨已經停了,院子里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水跡,廊下的藤蔓還沾著水珠,晶瑩剔透。
余清窈尚能嗅到泥土的腥味和花草的清香混成了一種復雜的氣息,然而這些氣息都在靠近李策時蕩然無存。
只有來自李策身上那清冽的松竹香縈繞鼻端,沁入五臟六腑,讓人無法忽視。
就好比腐草之螢光,怎及天心之皓月①。
其他外物在李策面前,都變得微不足道,又或者說,在余清窈的意識里微不足道。
他仿佛就該是天地之間獨占皓光的日月,耀眼奪目。
“坐吧。”
天邊還有一些日光的余暉,渲染著艷麗的火燒云,照著李策身上鍍著一層暖色,他挽起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手里圈著一根薄細的竹片。
在等余清窈出來前,他已經開始嘗試做孔明燈的底座。
余清窈依言坐到木廊上空著的團壽字花蒲團上,看著李策不緊不慢地將四邊形纏上藤繩,不由問道:“殿下會做孔明燈?”
她原以為像皇太子這樣養尊處優的人是不會做這些粗活的,但是李策不但會削木棍,現在還有模有樣地做起了孔明燈。
余清窈忍不住想,莫非李策什麼活都能做?
李策抬頭對她彎唇一笑,姿容清雅矜貴,細心解釋起來:“書上看過,就試著自己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