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上升的燈同時照亮兩人的眼底。
暖黃的光像一枚星子,搖曳著微光,讓眼波都瀲滟起來,仿佛是被風吹皺的江水。
“嗯。”余清窈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李策沉吟片刻,笑著道:“這還是……比較新穎的說法。”
余清窈奇怪他的反應,因而遲疑道:“殿下確實待我溫和遷就,哪里不對了嗎?”
只見李策眉峰稍挑,唇邊的笑意慢慢擴大。
“似乎是沒有什麼不對。”他輕輕頷首。
對余清窈他的確溫和遷就,這一點倒是沒有說錯。
余清窈立刻松了口氣,還以為自己又說了什麼奇怪的話才惹秦王發笑。
雖然李策笑著時眉眼舒朗,可是她分明還是察覺他的笑容不似尋常,似有深意。
不過余清窈也不想去追究許多。
兩人繼續把剩余的孔明燈點著,九十九盞孔明燈陸續飛上夜空。
攏著薄云,晦暗不明的夜空被這些燈點亮,孔明燈就猶如星辰逆流,融入銀河。
若祈愿能上達天聽,世間想必就不會再有煩惱。
可事實上,理智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個自我安慰的手段,不過有時候這些安慰的確很有用。
福安與福吉忙著把四周用剩的竹片、藤繩、筆墨收好,余清窈和李策則一人捧著一杯熱茶坐在廊下歇息,孫婆子還端來了一碟剛蒸好的海棠花糕,冒著甜膩的香氣。
晚上余清窈胃口不佳,吃的少,孫婆子思量做孔明燈也是一件體力活,勞累這麼久,她也該餓了,這才巴巴送來。
說起來自從和余清窈一起料理前院的那兩塊地后,閬園里頭除了春桃之外,都對余清窈十分喜愛。
孫婆子和常婆子也是見了秦王對王妃縱容寵慣,就跟著對余清窈也高看了幾分,照料起來更加用心了。
余清窈笑吟吟地謝過孫婆子,親手接過海棠花糕。
閬園里物資不豐,孫婆子和常婆子也從余清窈種地之中學會了就地取材,開始薅院子里的花草,邊薅邊扼腕嘆息沒有趁七公主來之前再曬上一些山茶花,好在剩下的兩棵海棠花樹長勢驚人,花云壓冠,倒是有種取之不盡的感覺,叫人寬慰。
花糕是用海棠花加上搗磨的米粉,團成扁圓形,蒸熟即可,并不復雜,也算不上精致,但是好在應著時節,也算雅致。
余清窈不好當著李策面吃獨食,就把碟子先往李策身側推了推,殷切地問道:“殿下可要吃一些?”
剛剛被她夸贊過溫和遷就的李策這一次沒有拒絕,就在上面撿起一塊。
余清窈眉眼帶笑,仿佛李策肯賞臉就是她莫大的歡喜。
“以前阿耶不忙的時候,每頓飯都會趕回來陪臣妾一起用,阿耶常說一家人總是要一塊吃飯的。”
李策剛咬了一口海棠花糕,聞言就將臉轉了過來,“是這樣的嗎?”
余清窈還在回憶記憶里阿耶的模樣,被李策突如其來的問話問住了,”什麼?“
“尋常人家都是一家人一起吃飯?”李策認真看著她發問,玉白的臉上沒有顯露分毫,只是這個問題多少透露出一種在探求一些自己認知之外的事的感覺。
余清窈自幼就沒了生母,但也見過鄰居一家子過節的場面,父母兄弟姐妹俱在,一家人熱熱鬧鬧,她也向往那樣的日子,只可惜明威將軍能分給她的時間也并不多,一年到頭少得可憐。
但她還是點點頭,肯定道:“是要的。”
李策聽完她的話是想到了什麼,忽而就眼睫下覆,咬了一口的海棠花糕只捏在兩指頭之間,再沒動過。
余清窈想起李睿曾經說過一些李策的事,因為襁褓起被冊立為皇太子,李策從小都有專人教養,等十歲過后就遷至東宮,從此擁有自己的宮殿與屬官。
因而他與自己那一直養在陳皇后膝下的親弟弟,齊王李祥不同,少了許多能與生母見面的機會,宮里就流傳出皇后太子這對母子關系不睦的傳聞。
至于皇帝更是忙于前朝后宮,又怎會如尋常百姓家的父親,特意留出時間陪孩子。
這樣說來,李策與自己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余清窈也垂下眼,兩手輕輕掰開海棠花糕,一邊送到嘴邊,一邊輕聲問道:“臣妾以后可以和殿下一起用膳嗎?”
自到閬園這麼久,李策都未能與她一起用過膳,早上余清窈起的晚,趕不到李策的早膳時間,至于中午的飯菜都是由福吉單獨送到屋子里的,余清窈問過福吉,福吉只是說殿下看書的時候經常顧不上時間,怕餓著她,就單獨給她先送來午膳。
他們的時間對不上,所以一直沒有一同用過膳。
李策輕輕‘嗯‘了一聲,笑著說道:“只是我起的早。”
余清窈咕咚吞下口里的花糕,忙不迭扭過頭,羞愧道:“其實…… 殿下也可以叫我的。”
她生平也沒什麼壞毛病唯獨就是睡覺這塊,常常睡過頭。
在余府的時候她就叮囑知藍一定要記得叫她起床,以免被余老夫人抓著她的把柄,可這次知藍沒來閬園,春桃她也指望不上,李策更是縱她日日睡到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