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言一出,余清窈與春桃同時怔住。
雖然知道皇太子的畫工了得,一手丹青都能自成一派,可這眉間畫是女兒家的玩意,他何等尊貴,怎能紆尊降貴做這樣的事。
奈何兩人都沒有什麼膽子對秦王說不。
只能眼睜睜看著身量頎長的男人信步走入,環顧四周,最后移步到窗邊半圓櫸木福字紋邊桌前,長腿一曲一伸,姿態無比自然地靠了過去,指揮道:
“把那盒胭脂拿過來吧。”
余清窈見他一副胸有成算的模樣,只好端起桌子上一扁圓青花瓷妝盒就乖乖走到李策身前。
“走近來些。”李策不知道從躞蹀帶上解下了什麼,正捏在手里,逆著光望來的眼眸也格外深邃,像是望不盡的夜空。
他說話的時候,背后的風將他身上似竹似松的氣息迎面吹來,仿佛要擁人入懷。
余清窈瞄了眼李策留給她的位置,那是在他兩腿之間。
她紅著臉慢吞吞挪了進去,越靠近,心就亂跳了起來,又怕被李策發現她凌亂的呼吸,干脆屏住了所有氣息。
最后站到一步的距離,她手里托著金泥印,如臨大敵般巴巴望著李策。
李策朝她展開手里之物,原來是一枚四方的印,玉身潔白,油潤亮澤。
“這是我的私印,刻的還算可以,花紋也清晰,你覺得如何?”
余清窈垂下眼睛,見李策把印章底面亮給她瞧。
這不是一枚字印,而是圖印。
是陽刻的銀杏葉,幾筆就栩栩如生地刻畫了一片邊沿卷曲的扇形葉。
好漂亮。
對于精致小巧的東西,余清窈總是喜愛的,這一枚印章更是深得她心。
“這是殿下自己刻的嗎?”明明刻得巧奪天工,可李策卻說的是‘還可以’,若是旁人所刻,他的評價定然不會如此低。
“是。”李策沒藏捏,大方承認了。
余清窈感覺自己的心又不爭氣地撞了幾下,仿佛里頭偷偷揣了只小兔子在里頭。
可她不敢在李策面前顯露,只能努力藏起來,努力讓自己聲音平靜。
“……殿下親手刻的,當然最好不過了。”
李策笑了笑,將手里的印摁入胭脂盒里,又在自己的手背上輕壓了一下,擦去了邊緣溢出來的顏色。
“頭,低一點。”
低淳的嗓音從耳邊擦過,她的耳廓就熱了。
余清窈下意識就聽話朝他低下頭,可隨著距離被拉近,她忽然發現這樣面對面太難為情,尤其是看見自己慌亂的神情一覽無遺地落入李策的笑眸當中,她慌張地閉上眼睛。
就像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輕笑聲竄了過來,惹得她臉孔有些發癢,仿佛連氣息都在撩撥她。
這樣似乎更糟糕了。
閉上眼后,除了視線被擋住,其他的感官卻被無限放大。
被李策那不可忽視的氣息強勢纏繞,仿佛陷入他溫熱的懷抱。
明明沒有碰到,卻有強烈被桎梏的感覺。
甚至一陣戰栗忽然就從背脊竄起。
讓她禁不住想后退。
這時兩根指頭固定住了她的下巴,不是很用力,但足以讓她不能再亂動。
“別動,會花。”
余清窈僵在原處,只感覺額心處一涼,是那印章壓了上來,又停留了幾息才移開。
她暗暗松了口氣正準備把頭抬起,李策卻沒有把手松開,甚至他的臉都更靠近了一些,聲音近在咫尺。
“還沒好。“
指腹點到她額頭上。
余清窈緊閉著眼,能感受到李策指腹的走向,每一步都細致溫柔。
李策自然溫柔,因為余清窈細膩的肌膚受不得太重的力度,否則會留有痕跡。
他順著圓印壓出來的邊緣,慢慢擦掉多余的印跡,余光瞥見余清窈因為緊張而輕抖的睫羽。
他以目光無聲打量。
余清窈大婚那日穿得極為艷麗,可過重的妝容將她清麗秀絕的容顏也遮去了三分,今日這淡妝就正好,沒有過多的修飾,反而讓她的肌膚更加瑩潤透白,眉羽睫毛的黑,就好像工筆寫意中最具靈氣的勾畫,輕描出美人的風骨與美麗。
小巧的瓊鼻下唇瓣暈著自然的櫻紅色,飽脹的兩片唇瓣微張,還能窺見里頭些許潔白的貝齒。
像是半遮半掩的待開的花苞,里面藏著無人知曉的春色。
一直都游刃有余的李策呼吸微微一窒,理智想要挪開視線,本能卻徘徊不走。
甚至那輕捏在下巴的手指有慢慢往上的趨勢。
余清窈察覺怪異,忍不住睜開眼問他:“殿下,可是好了?”
李策難能可貴地在她面前驚了一下,被她直直望來的目光逼迫,倉促挪開了視線,同時松開了手。
“好了。”
余清窈下意識想摸自己的額頭,未干的印跡有些涼還有些粘,但被李策及時擋住。
“碰了會花掉,去鏡子前看吧。”他的嗓音有些喑啞低沉,就好像心里悶了一些說不出來的情緒,無法宣泄。
不過余清窈卻沒能聽出他的異樣,只點了點頭,如蒙大赦一般快步坐回妝臺前。
春桃也從鏡子里欣賞了一下這獨特的花鈿,贊不絕口:“奴婢還沒見過這種樣式的花紋,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