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壓著三床被子,胸口沉甸甸的,心里仿佛都壓得踏實了。
“好。”
余清窈剛蓋完被子,環顧四周,為自己找事,看著桌案上裝熱水的銅壺問道:“殿下可要喝水?”
“不用,你去讓他們幾個下去休息吧,我已經好多了,不需要這麼多人守著。”李策并不像其他皇子公主,喜歡前呼后擁,他身邊的人向來都比較少,是以待他們更不會苛刻。
余清窈都快忘記殿外還有人等著,忙不迭點頭,就要抬腳出去。
“衣服系好一些,不要吹著風了。”李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貼心提醒道:“外面涼。”
余清窈低頭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裳,動手將兩只袖子都捋了下來,然后小幅度展開雙臂讓李策看,“這樣?”
李策看她張著手,琵琶袖連著腋垂下一個半圓弧度,她就像一只小蝴蝶扇著翅膀,分外可愛,他悶著笑音,輕輕‘嗯’了一聲,余清窈這才輕著腳步,轉身出去。
今夜眾人皆是無眠。
殿門外不但福吉福安守著,知藍春桃也靠著柱子困得不行,聽著門開,四個人八只眼睛霎時都轉了過來,余清窈回身輕輕把門掩上,而后才抱著雙臂同幾人說明了秦王病情已經好轉,讓他們不必擔憂,也不用再守著一夜了。
福吉長舒了口氣,笑瞇瞇道:“多虧有王妃了。”
春桃從一旁端起一個銅盆,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既是這樣,那還要有勞王妃待會為殿下全身擦汗,更衣了。”
她聲音里的重音落得再明顯不過。
‘全身’、‘更衣’這兩個詞一蹦出來,左右兩邊的福吉、知藍皆悚然地看著她。
好像第一次見識了她堅韌不拔的品德。
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能尋著機會生事,真的讓人不佩服都不成了。
更何況挑著殿下生病的時候,不太好吧?
春桃感受到兩人目光里的質疑,卻小聲哼了哼,渾不在意,一副‘聽我的準沒錯的’自信。
余清窈也給春桃的話驚著了,小嘴微張,赫然是一副懷疑自己聽錯了的模樣。
春桃卻不管不顧,將銅盆硬塞進她手里,里面放著幾條干凈的白棉帛,是專門備下好吸汗之用。
發燒后不宜洗澡,只能用干布擦拭。
“殿下既發了汗,身上定然不舒服,若不擦了汗換了衣,這一整夜都睡不舒坦。”
春桃說的話也很有道理。
余清窈想起小的時候得了風寒發熱,乳媼也是這樣照顧她。
“……好吧。”余清窈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抱著銅盆軟著腳走回殿去。
一直走回到床邊,余清窈臉都是燙的。
“怎麼了?”李策只是閉目假寐,并未睡熟,聽見她一聲不吭地回來,又站著不動。
余清窈兩手抱著銅盆,像是端著什麼寶貝一樣不放,眼睛也不敢看他,就細聲細語,照搬春桃的話說道:“殿下發了汗,要擦干身子換了衣服再睡,不然會睡不踏實。”
李策緩緩睜開眼,見余清窈臉紅撲撲的,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落在他身上,他輕笑出聲:“放心,我雖然生了病,但也不至于不能動彈,我可以自己來。”
“啊?”余清窈聞言就揚起了視線,水盈盈的眸子直直望了過來,“殿下要自己來?”
李策掀開被子一角,準備起身,“你也累了,不用忙了,先回床上休息,我去換件衣裳。
”濕衣沾身確實很不舒服。
”可是……殿下還沒好全,若是不留意再吹了風……“余清窈話還未說完,李策已經從被子出來,坐在她面前,他的身上已是半濕,就連剛剛被她扯開的衣襟都沒有攏好,露出一小片肌膚,有一種頹然而凌亂的感覺。
余清窈心里有絲說不清的情緒,就像埋在地下的種子忽然窺見了春色,忽然瘋狂滋長出來。
她不禁想起先前手隔著帕子按在他胸膛上的感覺,有著彈性卻也帶著阻力,仿佛是柔中帶剛,與女子柔軟截然不同。
雖然她并不是有意想要摸什麼,但是那會被李策抓了一個現成,真叫她回想起來就剩下窘迫。
怎麼如此倒霉,李策醒得那麼恰恰好?
李策看出她臉上的猶豫,便直接朝她伸手,“給我吧。”
余清窈不好意思和他爭,畢竟要幫他擦身這樣的事對她而言還是太難為情,遂乖乖把銅盆遞過去,李策起身走到平日更衣的屏風后,自行擦拭。
屏風在外隔間,對著余清窈妝臺的位置,有三扇云山繡百鳥圖紫檀立架屏風擋著,白日里只能看見上面復雜而絢爛的圖案,可夜間卻在燭火光照下仿佛變成了一層薄薄的窗紙,李策高大的身影都投在了上面。
寬肩挺直,窄腰勁收。
當他穿著寬松袍衫時,看起來身形瘦長,可實際上他并不干瘦,反而是將肌肉收在恰到好處的地方,不顯突兀。
饒是她見識少,也覺得這樣身材是萬里挑一。
李氏皇族自先祖起就有著能征善戰的好體魄,傳言先祖皇帝身量極高,足有九尺三寸,孔武有力,傳承至今的李氏皇族中的男兒也各個都有八尺以上,就連最小的十皇子都在同齡人中高出一截,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