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一驚,將她在榻上掰平,摸了摸她的腦袋,又打量她手按的地方,“怎麼了?”
余清窈淚眼婆娑地拉住他的衣襟,指關節用力到泛白,她抽泣道:“疼,傷口疼。”
“傷?”李策目光從她的臉往下。
昨夜他不想令余清窈太難為情,所以故意撇開了眼,并沒有真的一寸一寸去看她的身體,所以不知道她說的傷是什麼。
“出血了嗎?”李策被她手擋住,壓根看不出是什麼情況,只能開口道:“能讓我看一下麼?”
余清窈揪著自己的胸口,搖搖頭。
她知道傷口沒有血,從她重生醒過來后它就是一處愈合的傷疤。
沒有血只有疼。
李策只好把她抱了起來,腿盤在自己腰上,按進自己懷里,輕撫著她的背脊,連聲哄著:“窈窈不疼不疼,等過一陣裴院判就過來了,讓他再給你仔細看看。”
先前在閬園的時候,知藍就曾說過余清窈有心絞痛的毛病,但是那會裴院判卻沒有診斷出什麼問題,所以他就沒有再關注這一點。
如今看來余清窈身上的確有不對勁的地方。
余清窈傷口一陣陣疼,她把頭埋進李策的胸膛,小口小口抽著氣,以此來緩解胸口的疼。
不知道怎的,離秦州越近,心里的不安就在逐漸加劇。
或許是她現在每一步都在朝著上一世殞命之地,靠近。
車隊行駛過,轉動的軸輪揚起了細沙。
好似仕女手臂中飄揚的披帛,搖曳在身后。
隔著六里路,有一座小山。山峰上站著幾人,極目遠眺下方經過的車隊。
“秦王殿下當真是沖著龍驤軍殘部而來?”其中一人問身邊的青年。
此人常常臉覆半張銀面具,像是不能見人一般,只從面具上的孔洞里露出一雙令人膽寒的眼睛,就好像毒蛇隨時隨地暗暗在算計著什麼。
“自然,我們從金陵來,消息確準無誤,你不是也親眼看過楚王殿下的書信嗎?如今殿下被陛下委以重任,留任金陵,以后也只有他能赦免你們。”應崢眸光沉沉地望著遠方。
“我、我們雖是逃兵,可也是不愿和廣威將軍叛國,這才逃了,半路就遇到了圍剿,這才不得已躲到山上,與山匪為伍……”
“逃兵?你們不過是為了活命罷了。”應崢打斷男人的話,“這些事我自會一五一十稟告給楚王殿下,如今你們要做的就是盯住秦王的車隊,不要錯過他們的任何異動。”
“我們是派人盯著了,可是秦王老謀深算,隊伍四周一直不斷派出小隊巡查護行,我們的人再靠近一些肯定會被發現!”
“那就找找他們的規律!”應崢不耐道。
“……就是沒有規律啊。”男人無計可施道,“他們幾支小隊輪流巡視,或近或遠,好幾次差點就撞上了,幸虧我們的人機靈反應快,不然就打草驚蛇了!”
應崢瞟了他們一眼。
“陶延已經帶著秦王的人一路向著虎賁營去,若我們預計不錯,定然是秦王和明威將軍已經談好了,等他們合圍,你們就在劫難逃,如今還有最后的機會,就看你們能不能及時抓住。”
幾名龍驤軍士卒面面相覷,神色凝重。
“請應統領不吝賜教!”
“秦王在西北邊境勢力薄弱,絕不可讓他與明威將軍合作。”
“可您也說了,明威將軍的女兒現在嫁給了秦王,他們本就翁婿關系……”
應崢俯視著遠處絕塵而去的車隊,哼道:“你說的不錯,只是,他們之間本無關聯,唯有一個秦王妃……”
那幾人都聽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相互之間都看了一眼,交換了神色。
其中一人開口問道:“我們雖然投入了黑風寨,但是寨主對我們也不是十分信任,如何才能說動他們隨我們一起行動?”
“你們只要說隊伍里有十車現銀,想必就沒有人能拒絕的了。”
金陵城。
距離秦王車隊離開金陵已經有了一天一夜了,楚王李睿登上了宮中最高的摘星臺,俯瞰著大旻的這座王城。
筆直通順的大道、鱗次櫛比的建筑,攘來熙往的百姓。
真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如此的繁榮昌盛,讓人為之心醉神迷。
他伸出手,手里握著一只磕了角的金兔子,這還是上次他從李珵手里拿來的。
原本是余清窈的舊物,是她從遙城帶過來的心愛之物,就是磕壞了也不曾嫌棄,時常帶在身上。
“明明可以不去,為什麼非要去?”他看著金兔子,自言自語。
他之所以會一直帶著這個兔子,還要起源于昨天夜里他又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應崢從西北回來了,把這個金兔子帶給了他。
一風塵仆仆的黑衣侍衛跪在地上,手里高舉起那只蒙了一層暗紅色顏色的兔子,幾乎都快看不見金子本身的顏色。
“屬下不負使命,殿下如愿所償!”
他拿起了金兔子,剛沾了水的手指一搓,那暗紅色就在他指腹上化出淺紅的水跡——是血。
他如償所愿?
李睿心里如擂鼓一般狂跳不止。
他的愿望莫過于是打敗李策,拿到王位。
可是余清窈在他心中始終還沒有想過要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