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是在外面洗過了。
余清窈從抽斗里拿出一塊干凈得帕子想遞給他,李策卻摟著她的腰轉了一個方向,自己坐在榻上揚起臉等她幫忙。
余清窈也不介意幫他擦水,就好像之前李策也是這般樂于助人,不但想幫她擦還想幫她洗。
她將帕子輕輕按在李策的鬢角,吸去多余的水,不一會帕子就洇濕了一角。
看著他乖乖閉眼任由她擺弄,余清窈微微一笑,又關心道:“殿下去了好久,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剛吃完飯,李策就去周圍巡視了。
以往這個工作都是福安、福吉的事,但是今夜李策臨時起興也同他們一道去了。
“別擔心,一切都好。”李策抬手摸到了她的腰,把她又往自己身邊帶了帶,被他張開的膝蓋括在身前。
“我們改道去齊州,是要去拜見太后娘娘?”余清窈心里還在憂愁這件事,她還沒做好準備去見太后,“……可是我并未帶禮物,這樣貿然前去……”不太好吧。
李策又閉上眼,等余清窈擦干他眉眼之間的水,口里沒有半點情緒道:“無妨,她現在并不在邯城里,要見只會見到我的胞弟齊王。”
對于李祥,余清窈上一世對他的印象就很少。
從她到金陵到齊王去往封地這期間,兩人也沒有正式打過交道。只在傳聞當中聽過他喜好美人和寶馬,而且還很孝順,對齊王太后更是百依百順。
雖然不知道他和秦王之間的關系如何,但此刻繞道去齊州,想必也是殿下沉思熟慮后的決定,她當然不會有半點異議。
只是去齊州邯城的時間幾乎和去柳葉口差不多,但對于去中都而言就多出了一倍的時間。
“早些睡吧,明日一大早我們要繼續趕路了。”
擦完臉李策就把她手里的帕子丟到了一旁的桌上,拉著她的手讓她上榻。
這倆寬敞的馬車造出來就是為了在野外時也能讓人休息。
雖然對于兩個人來說,還是太過窄小。
好在夜風吹散了白日里的暑氣,即便擠在一塊睡也不會覺得酷熱難耐。
是以余清窈沒過多久就在李策的懷里睡沉了。
樹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像是浪濤一樣,由遠至今地拂過。
就好像偶爾還會在她夢里出現的那片枯黃的野草地。
只是她不知道,那片草地也會出現在別人的夢里。
掛在車梁下的油燈燒得只剩下一層底,光線變得昏暗,李策倏然從夢里驚醒,額頭滾滿了冷汗,眼睛睜得很大,直到車廂里的光線照亮了他的眼底。
他立刻起身把身邊的余清窈扳成面朝上躺著,手指從她恬靜的睡臉順著脖頸往下,摸到她跳動的脈搏方止。
耳鼓里都是他劇烈地喘氣聲,幾乎再也聽不見其他了,他愣愣地看著呼吸平緩的余清窈出神。
在他的夢里,那個拉住他褲腿的血人終于露出了臉,而那張蒼白的小臉長得與余清窈一般無二。
在她的胸口上還插著一支簇新的羽箭,血汩汩從傷口涌出,不斷滲入了地下,那干涸的土地都被她鮮紅的血浸濕一片。
那雙大而悲慟的杏眼里蓄滿了眼淚,就那般無助地望著他。
怎麼會夢見這樣的場景。
李策雖不信神佛,卻也不禁察覺到了一種不詳。
他目光往下,看見余清窈小手正軟軟地搭在自己的胸前。
那日她說傷口疼,捂住的地方不正是那支箭的位置?
是巧合?
李策伸出手指,剛碰到她的衣襟就頓住了。
如果是,那又能說明什麼?
李策理不清自己的頭緒,久久沒有動作,最后又重新躺下,把余清窈輕輕擁入懷里,一手扶著她的后腦勺,一手按在她的后腰,直到溫熱柔軟的身子填滿了他空虛的胸膛。
里頭那顆紊亂的心才漸漸平復下來。
朝露沾濕的枯葉不再清脆,被滾動的車輪緩緩壓入了泥里,發出悶墩的咔哧聲。
天色漸亮,光線在波光粼粼的小溪上,好像一條游走的銀色綢帶,
為了不和其他人打照面而早起梳洗的姑娘們都坐在溪水邊的圓石上,發現了那些悶聲不響就離開了的車隊。
“真早啊,連飯都沒吃吧?”
“那車里也不知道裝了什麼,你看那輪子壓出來的泥印竟然如此深……”
“說是商隊,我倒是覺得那些人的氣質一點也不像是商隊的,你昨夜瞧見了嗎,我看見他們的頭兒是一位很俊美的年輕公子……”
說到年輕公子,幾名少女就開始嘰嘰呱呱,談到激動之處,連小臉都變得紅撲撲的。
十幾輛馬車首尾相接地在黑衣帶刀的護衛護送下離開,駛上不遠處的大道。
此刻絕大部分的人都還沒醒來,都不知道他們的離開。
噠噠噠——
數十匹快馬從道路后面的追了上前,其中一人跳下馬蹲下身,仔細研究了一下泥地上車轍吃泥的深度,就對旁邊一匹馬上的男人點了點頭,“不錯,就是他們。
”
“狗娘養的!起這麼早!要不是老子派人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盯著,就要叫他們溜了!”說罷他大手一揮,命令手下去將其余人都叫起來,繼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