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恰到好處,簡直催人入眠。
害怕自己真的睡著了,余清窈只好將把眼睛重新睜開。
這時,視線里就倒映出李策臉,眉眼柔和,神情自若。
看起來就是一副真心想為腿腳不便的她洗頭發的專注模樣。
余清窈不知道為何感覺心里涌起了些酸酸的情緒。
明明他那日不是這樣說的。
不管現在她心里怎麼委屈李策那日說的那些話讓她心里總記掛著那件事,他依然在一絲不茍地幫她清洗頭發,指腹甚至還在輕揉著她的發絲,澡豆豐富的泡沫讓摩擦也變得更柔和,似乎每一根發絲都得到了無微不至的照顧。
可是發絲最是無情,它們毫無感覺,根本不值得被這樣仔仔細細地搓揉。
余清窈手指不由自主地把玩起腰間的絲绦,在指頭上繞了又繞。
顯得焦躁而不安。
溫熱的流水一次次沖凈了泡沫,指腹又從發頂慢慢揉到了額角,李策的身子隨著往前移,幾乎抵住她濕潤的頭頂,眼睛從上往下俯視著她。
雖然兩人的視野是反著的,可也能看清對方瞳仁里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余清窈不自覺輕抿了抿唇瓣。
總覺得下一刻李策就會吻下來。
然而也沒有。
“好了,頭發洗完了。”李策的聲音夾在雨聲里顯得更輕柔,好似吹進屋檐里沾濕了臉頰的那一絲春雨,又癢又濕,“……接下來做什麼?”
余清窈盈盈潤潤的杏眸直直望著他,濃密的睫毛像是被驚擾的蝴蝶,不安地輕顫。
水潤豐盈的上唇瓣翹起,露出被藏起的一排貝齒,怯怯小心地吐出心中所想的那兩個字。
“吻我……”
像朵正等待春風光顧的花骨朵,輕輕在枝頭顫動,將甜美的芬芳似有若無地從綻開的花瓣里撒出。
目挑心招,撥雨撩云。
試探著他的情意。
李策望著她,滿眼都是柔情暖意,“好。”
余清窈卻忽然不敢瞧他,又緊閉上雙眼。
可就算閉上,也能察覺到罩下來的陰影沒有遠離,而是越來越近。
余清窈緊張地呼吸都要停滯了,兩手揪住了腰間的絲绦。
就像是怕雨不來,又怕雨太大的稚嫩花芽。
李策的氣息近在咫尺,他身上那股似竹似松的味道越發濃郁,好似都化在了熱霧里,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李策雖然應了好字,然而唇卻沒有落在余清窈心里想落的地方。
反是在她閉著的眼睛上親了親,然后是鼻子,跳過了唇,然后是下巴,是頸側。
余清窈睜開眼睛,張著小嘴愣愣看著他,還不知道為何突然就失了寵,分明他之前最喜歡就是纏著她不斷地親吻,直到她唇麻舌顫方肯停歇。
李策走到荷葉一側,手指點了點她的唇,笑道:“今日不親這。”
“可是……”
第一次自己開口說出這樣羞人的話,主動邀請殿下親吻她。
她的唇比頭發絲更期待被他溫柔對待。
卻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你沒說吻哪。”李策拿捏著她話里的破綻,讓余清窈說不出一句‘責怪’的話。
他的指腹又在她鼻尖點了點,鳳目彎起,“只要是窈窈,哪里都可以對麼?”
在余清窈心里,‘我’等同于唇,吻我就等于親嘴。
然而在李策的面前,‘我’并不等于唇或者說不僅僅等同于嘴。
余清窈后知后覺才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
滴滴答答。
琉璃穹頂被雨滴反復敲打,無數的水從穹頂上滑落,順弧度不斷地往下流淌。
池子里的水也從那朵荷花汩汩冒出,將翡翠荷葉一次次洗凈。
熱水從荷葉的卷邊猶如瀑布一樣淌下,順便還卷走了余清窈那條纖長的腰帶。
腰帶一流入池中就變成了一條靈活的銀蛇在水里歡騰地翻滾,然而沒過多久藕紅色的心衣也落了下來,把銀蛇纏得苦不堪言。
池子里的熱水不斷地涌入,又不斷的涌出。
將水位一直保持著不高不低的位置,里頭的水溫也是恰到好處。
余清窈沒覺得冷,反而被這熱騰騰的暖霧包裹著,身子也像被燙得微微發紅的蝦,肌膚變得粉粉瑩瑩。
仿佛是翡翠荷葉上臥著一個剛剛化出人形的芙蕖精,還不適應人的身體,只能軟若無骨地仰面躺著,任由人打量。
“這個傷……”
聽見李策的聲音,余清窈被熱氣蒸得渾渾噩噩一片的腦子這才猛地回想起被一時忽略的事,睜開已經變得水霧霧的杏眼,正要抬手去擋,卻被李策輕輕格開。
她的手被一掌所握,置于頭頂,而李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已經愈合的箭傷,心里的驚和憐都涌了上來,復雜地蹙起了眉。
這傷口絕非近一兩年的傷,雖然愈合了卻很顯然沒有得到精心的照料,所以才會在白凈的皮膚上留下這樣顯眼的疤痕。
這就是上次余清窈疼得縮起來的傷口?也與他夢里那不知道是未來的預警還是從前的回憶,是一樣的傷處。
余清窈張口欲言,卻又啞口無言。
她不知要怎麼解釋她那荒誕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