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殿下可真好,給我們送糧送錢,還忙里忙外,我聽說知縣陪著他到處跑,都給累昏厥了……說起來,那秦王也是可憐,在金陵城待著多好,還要到我們這破地方受苦……”
“你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他可是王爺,再怎麼樣也比我們好上千百倍,就說他帶著災銀上秦州這一路吧,怕是自己也沒少花……”有個村婦搖著腦袋,不平道:“他們這些天生富貴的人,又怎真正知道我們的苦?”
“說的也是,還聽說秦王是帶著王妃,這豈不是就成了出游……”
“你們胡說什麼!”春桃立刻出聲,想讓兩個婦人住嘴。
那個被她一喝的婦人先是嚇了一跳,隨后又扁了扁嘴道:“我可沒有胡說,我家的男人之前去襄城準備買糧,正好遇上了秦王帶著王妃在逛燈會,若不是親眼撞見,我又怎敢亂說。”
“竟是真的麼?”周圍議論紛紛。
余清窈抿緊了唇。
雖然李策是帶了自己去逛了燈會,可是他的目的還有買馬,買馬也是為了引出黑風寨,將他們鏟除。
雖然買馬是用了里頭的銀子,但是隨后還是一分不少地還了回去。
但這些話解釋起來太過復雜,也很難讓人相信。
余清窈干脆閉上嘴,低頭擺弄著碗。
誰知有人忍不住又揣測了一句:“定然是那王妃貪玩……”
載陽聽不下去了,走出來把那胡說八道的村婦連人帶碗‘請’了出去。
帳子里剩余的人這才發現了帳子里氣氛不對勁,個個都很識時務地閉上了嘴,目光在頭戴著花布的華昌和同樣戴著花布的余清窈兩人身上來回掃視。
早就發現了這兩個村姑裝扮的姑娘氣度不凡,這小臉白的就像是陽光照在雪上,還有一看就是沒怎麼干過粗活的手,本來還想著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姑娘出來行善積福……但是沒道理會對她們談話的內容如此在意。
知藍氣呼呼,小聲對余清窈道:“她們真過分,王妃明明都在幫她們了,居然背地里還在說壞話。”
余清窈裝作并不在意,繼續擺著碗,忽然余光瞥見不遠處站著一位衣裙都臟兮兮的小姑娘。
她聽春桃和知藍都說起過這個奇怪的小姑娘,一連好幾天都是默默無聞地站在角落里,給了她一碗粥后,她還拿出另一只空碗,居然想要第二碗。
可這里的規矩是按人頭送粥,從沒有人可以帶第二碗走。
她們也想盡辦法想讓小姑娘開口,但她只會巴巴望著人,從不開口,仿佛是個啞巴。
春桃見余清窈一直望著小啞巴,嘆氣道:“誰家大人這麼狠心,這小姑娘才五六歲吧,也不怕給人拐了去。”
知藍搖搖頭,“應當也不會有人要,這小姑娘不但啞還腿瘸,旁人還怕被她連累呢。”
的確,周圍來來去去那麼多人,沒有一個對這個臟兮兮的小姑娘感興趣的。
現在這個時候,多一個人就等于多一張嘴,更何況是個身有殘疾的小姑娘。
余清窈還注意到小姑娘臉上有幾塊大小不均的傷痕,交疊著青青紫紫,就好像是新傷疊著舊傷,也不知道是怎樣弄的。
她端起碗,拒絕了春桃要幫忙的意思,親自端了過去,蹲在小姑娘面前,把溫熱的粥慢慢倒入她的空碗里。
“小姑娘,你這第二碗粥是要給誰的?”
小姑娘看著她,葡萄大的眼睛眨了眨,居然開口小聲道:“……給我姐姐。”
余清窈還沒來得及驚訝她居然不啞,小姑娘繼續解釋:“她……肚子大大,不能走動。”
肚子大?
“是懷孕了麼?”
小姑娘點點頭。
“那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小姑娘縮了縮脖子,好像很害怕地說:“因為事情沒辦好……給打的。”
余清窈蹙起眉,仔細打量著小姑娘的臉,見她臉上的傷口實在嚴重,就對她道:“那我帶你去旁邊給大夫看看好麼?”
小姑娘對她似是十分信任,想也不想就點頭,甚至有些心急。
余清窈也沒有多想,就讓她先把粥碗放下,打算帶她去給裴知岐瞧瞧,把傷口清洗一下上點藥,不然只怕這小姑娘這張臉日后都沒法看了。
載陽自是不會讓她單獨行動,提腳就跟了上去。
然而余清窈站的地方離帳子口更近,他站的地方是帳子最里面的角落。
一開始他也沒有想到余清窈會帶著小姑娘出去,這會光是繞開那些放滿粥碗的桌子就讓他步伐遲緩了許多,等到余清窈走出帳子,就聽見外面不知誰人大喊了幾聲:“大家伙快來啊!米快沒有了!”
“來晚了就什麼都沒有!——”
有人在后面不明情況,就推搡著前面的人道:“什麼!沒有了,我可是排了一個時辰!”
前面被推的人更是不知所措,被動地往前涌。
明明攤子上的米和粥的存量還很多,根本不存在沒有的情況。
但是這一聲大喊,就好似燒滾了水,讓本來井然有序的隊伍剎那凌亂起來。
周圍的護衛見到這突發的變故,個個如臨大敵,開始阻攔人群沖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