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現在萬事俱備,余清窈也不可能再說不走。
“那等我下了山,一定會讓人來接你們。”余清窈握住郝嬸的手,“萬望保重。”
她又摸了摸苓娘的腦袋。
苓娘把懷里的糖遞給她,小聲道:“我姐姐說,沒有力氣就吃塊糖,你吃了糖跑快些,別再被壞人追到了……對不起。”
小姑娘還是一直很愧疚,她并不是不知道好壞的人。
余清窈收下她的好意,就等著韓立宗來給她報信。
又焦急等了半個時辰,韓立宗總算來了,手還拎提一只小桶,用了馬尾刷往她衣裳上撒了點帶氣味的水。
“這是山里一種植物的汁,野獸最不喜歡這股味道,從來不靠近,他們就拿來熬了汁撒衣服上,以免被盯上……”韓立宗給她解釋。
“山路上一般來說沒有看守,因為頭兒不想太多人認得上下山的路,只是到了山腳下要注意周圍有沒有人……”
余清窈認真記下韓立宗對她的提醒,忍不住又對韓立宗交代道:“春桃很想見你,一定要保重。”
韓立宗眼圈微紅,頷首道:“我知道了,你快些走吧,一會等人來巡邏了就不方便了。”
余清窈再沒有猶豫耽擱。
她相信李策是一定會來接她的,這樣的感覺從未有過的強烈。
正是因為這樣的相信,她才有勇氣獨自邁上這條路。
一群姑娘目送著余清窈離去,郝嬸牽著苓娘也站在洞口,笑瞇瞇道:“苓娘長大以后也要當個勇敢的孩子。”
苓娘乖乖點頭。
余清窈身上還披著韓立宗給她準備的一塊灰綠色的破布,以免在林子里太過扎眼。
她順著山坡往下走,注意到有人踩出來的痕跡就知道自己沒有走錯路。
兩炷香后,她七拐八繞,終于繞上了大路。
就如韓立宗所說,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只有淺淺的車軸順著盤山路往下。
路的左右都是交織的樹杈,十分隱蔽,若是人從山頂上看也決計看不到什麼,難怪說沒有人領路容易迷路。
這條盤山路也并非是一路通到底,在不同的地方還需要繞行,十分不方便,好在為了馬車能通行,那些山匪早把礙事的樹砍了去。
余清窈邊走邊看著地圖調整路線,磕磕絆絆地走到了半山,餓了就找了一個隱蔽的背風口把饃餅吃了一半。
樹上的鳥吱吱喳喳啼鳴,都跳到了樹杈上在打量她,好似奇怪她怎麼一個人。
余清窈把剩下的一小口饃揉成了更細小的碎屑,撒在了石頭上,抬頭看著樹梢上的鳥,微微一笑。
“我要走啦。”
風簌簌吹過,野草已經開始泛黃。
半個月沒有下過雨,土壤里的水漸漸變少,已經不足以維持上面的植物生存。
應崢牽著馬,手抬起斗笠,睜著雙目往左側望去。
山頭的入口就在附近,不久前他還目睹十幾個山匪騎著馬下了山,穿過草海離去。
應崢知道他們要去跟官府談條件,為的救黑風寨被抓起來的弟兄們。
所以即便聽從了他的建議抓走余清窈也輕易不會動她,至少在他們的事情有著落之前,不敢動她。
應崢冷笑一聲。
可惜他是不會讓余清窈活著離開這里。
又等了半個時辰,再沒有山匪們下山,應崢翻身上馬,準備上山。
這時候入口處的灌木叢窸窣亂晃了一陣,緩緩擠出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像是小獸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好似看看有沒有天敵在周圍等著伏擊。
雖然披著一條灰綠色的布,但露出來的手和臉卻在陽光下白晃晃的,一瞧就是常年不事勞作的女子。
又看那身形玲瓏小巧,除了余清窈還能有誰。
應崢為自己的好運感到高興,輕吹了聲口哨,臉上浮出笑意。
“駕!——”
他取下身后的弓,朝著山口的方向驅馬疾馳。
可在他策馬沖出灌木叢的時候,入口的另一側竟也有數匹馬躍出。
應崢瞇起眼睛往前望,那一馬當先的竟是所謂生了重病的秦王李策。
如此巧合?
應崢不相信。
野草被馬蹄踐踏,草屑飛揚而起,在空中狂舞。
余清窈聽見了聲響,驀然止住了腳步,望了眼左右,兩側都是飛奔而來的馬,將她瞬間拉回到了上一世的情景。
她忽然就不能動彈,猶如墜入泥沼。
“跑!——”
是李策的聲音朝她喊道。
余清窈瞬間被驚醒,沒有片刻停頓,立刻提起裙跑入面前的野草地。
青黃交加的草長得極高,幾乎都到了她的肩,人一進去,就快要瞧不見。
身后的馬緊隨著她,卻不知道是李策還是應崢……
她拿起脖子上掛著的鳥哨,含在嘴里吹。
鳥叫聲啼鳴,里面的滾珠亂撞,接連變幻了幾種鳥叫,身后的馬蹄聲更多了。
余清窈知道李策的人也跟了上來,不由心安不少。
因為看不見路,她只能撥開野草一直往前跑,甚至都沒有余力往后瞧上一眼。
應崢此刻顧不上許多,即便李策就在附近緊追不舍,他也將箭搭上弦。
只要殺了余清窈,他的使命到此結束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