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余清窈沮喪的抽了口氣,她反駁不了。
李策隨著她抽氣的動作,鬢角熱出來的汗滾滾而下。
“無妨……只要多練練,總能堅持得更久一些。”李策往上不斷吻著她的臉,道:“我剛開始騎馬的時候也不能堅持許久,也是從小半時辰、半時辰到一個時辰,后來再長也能堅持下來了……”
余清窈張開小嘴,臉上難掩吃驚。
忽然感覺今夜將會尤其漫長。
仲夏時分,無論白日還是黑夜,人都是熱汗淋漓。
軟軟的夜風從窗縫吹了進來,帳子下掛著的鈴鐺上下搖顫個不停。
承載兩個人的小床實在擁擠,已經容不下那麼多東西,濕透了的薄衾都給擠到了床邊上,危險地掛在床沿,隨時可能會被伸出來的腿或者支出來的手臂推下去。
能一日千里的大馬許是天賦異稟,但事實證明,經過鍛煉,纖弱的小馬也能突破自己的極限。
小半個時辰漸漸也能往大半個時辰靠。
更夫敲著鑼鼓,子時三更。
余清窈趴在夏簟上,猶如一枚浸過水的美玉。
水光瑩潤,白玉無瑕。
李策拿著打濕的帕子給她擦去身上的汗與水,余清窈就小聲哼哼嗯嗯了兩聲,似已累極、倦極了,不愿再動彈。
“還是喜歡趴著?”李策俯身捏了捏她的細肩,給她放松筋骨,慰勞她的辛苦和努力。
余清窈睜開半只眼睛,慵懶得再多的動作都不愿意做,慢慢從喉嚨里擠出一個音,“……嗯。”
僅僅一個音節都透著啞。
李策又摸了摸她的頭發,重新洗了一張帕子把她身上又擦了一遍,一點角落都沒有遺漏。
余清窈已是半睡半醒的狀態,只能由著他擺弄。
眼縫里還能看見李策又收拾起地上散落的東西,一條帕子被他團團包了起來,余清窈還記得那帕子的顏色,也知道它包住了什麼。
饒是那樣千鈞一發的時候,他也沒有忘記。
殿下是不是也時刻在擔心她的身子。
余清窈默默想了一陣。
“快睡吧,明日我們還要去息山不是?”李策處理完屋子里的狼藉,又重新把她抱在懷里,大手揉著她疲累的腰肢。
余清窈實在太累了,也來不及應他一聲,就墜入了香甜的夢鄉。
翌日清晨,余清窈還是起遲了。
他們只打算在遙城呆兩日,所以今日要做的事就是去遙城西側的息山。
雖然叫作山,可是息山并不高,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就可以登頂。
遙城里大部分人去世后都會選擇埋在這里,余清窈的阿娘也葬在了此處。
“……當初舅父得罪了朝廷一名重臣,慘遭斬首,承蒙與外祖父交好的官員求來了恩典,才得以全家流放到遙城。”
大旻律法,若是被定重罪抄了家,成年男子流放偏遠邊境,十五歲以上的女子則要罰入教坊司、或成為官妓。
所以全家被流放到遙城這樣的處置,也能算是一個恩典。
“喪子之痛再加上長途跋涉,外祖母沒等到遙城就過世了,外祖父帶著我阿娘就在遙城,做了苦力。”
余清窈牽著李策的手,一步步往石階上爬,小時候她來過息山很多回了,也沒有哪一次覺得這山怎麼這樣高,石階像是數不完一般。
爬了一百來步,就氣喘吁吁。
一定是因為她昨夜太累了……
李策不想打斷她的話,只是用手扶住她的腰,幫助她更輕松地登階。
“流放到遙城,外祖父年事已高,可是我阿娘那時候才十六七歲,聽說生得又很美,若是沒有外祖父庇護,在遙城這樣的地方還不知道要遭多少苦……”
李策望了眼余清窈的側臉,從乳媼口里得知余清窈長得像她阿娘,手不由更用力得環住她的腰肢。
女子的美貌就仿佛是自帶著一筆巨額的財富,人人覬覦之。
若是一個因罪流放的女子那就更是舉步艱難,明威將軍當初要想護住心愛之人,其難度可想而知。
余清窈往李策身側又挨緊了一分,抬頭對他笑了笑,“我阿耶那時候還只是個百夫長,人就生得高大粗鄙,又不愛讀書,不識幾個字,很不得我外祖喜歡,可他偏偏對我阿娘一見鐘情,非卿不娶,為了求娶我阿娘只能在戰場上奮力拼殺,博取功名,就是那會他舍命救下了鎮國公徐大將,有了過命交情,再加上戰功赫赫,從此一路被提拔,等當上了副將的時候,我外祖父總算松了口……讓我阿娘嫁給了阿耶……”
余清窈想到故事說到最后,阿耶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
好似那一刻已經深深鐫刻在他的腦海里,是他這一生最開心快活的時刻。
這是一段堅持努力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故事。
只可惜好景不長,她阿娘因為生下她而香消玉殞。
阿耶就一直守著她長大,再沒有為任何人動過心。
走到接近山頂,兩人站到一棵蒼綠色的松樹下,石碑周圍干凈整潔,只有零星幾根剛剛冒出尖的雜草,可見經常有人過來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