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寸步不離,好似還怕他們的王妃被人吃了去。
余伯賢收回視線,親自給余清窈倒茶,“王妃辛苦數月,一回來就惦記著老夫人,真讓我余家受寵若驚。”
“余叔父言重了,清窈此去秦州,偶碰見阿耶,阿耶面命耳提,要我要記得自己的出生。余家是我的本族,遇上事情,萬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觀。”
余伯賢撫著長須,微瞇起眼,聽她說了一堆,倒也沒有什麼耐心和她繞彎子。
“王妃是想要我余家支持秦王?”
兩位皇子的儲君之爭已經不可避免,余清窈代表身后的秦王,意圖拉攏朝臣也是無可厚非。
余清窈知道上一世余伯賢后來是站楚王的,這一世他顯然也已經偏向楚王。
她沒有點頭或是搖頭,只淺淺一笑。
“我知道叔父定然會說,這是朝廷上的事,后院女子不應插手,可是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我還是要壯起膽子直言,余家百年望族,名揚天下,先祖立世光明磊落,德厚流光,作為子孫又怎能令祖上蒙恥。”
余伯賢放下茶杯,磕在桌面上。
“王妃慎言。”
楚王再怎麼不濟,也是陛下的親骨肉,他擇賢而從,怎能說給祖上蒙羞。
余清窈眼皮一跳,抿了抿唇,眼睫抬起,直視著余伯賢,“余叔父,余家可以誰也不選,如此動蕩不定的時候,何必要站在風口浪尖上。”
余伯賢臉頰肉一抖,眼睛倏然抬起,目光如電。
余清窈竟不是來拉攏自己,她只是想離間他與楚王!
“王妃是女子,不該對這些事操心。”余伯賢蹙著眉心,手指撥弄著桌面上茶盞。
“我沒有插手的意思,只是來給叔父提個醒,楚王在秦州犯下的大事,證據確鑿,叔父若不想帶著整個余家跟著楚王遺臭萬載,不妨先停下來觀望一陣。”
余清窈知道余伯賢的性子。
如是一味對他威逼利誘反而適得其反,只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自己心生動搖。
他是世家大族出生,不同于余清窈這等旁支沒族,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以家族為重,讓余家枝繁葉茂、繁榮昌盛就是他的職責。
什麼大事?
余伯賢心中驚,面上卻不顯。
再看余清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好似不是無中生有,隨意捏造構陷。
“我若兩邊不站,這對王妃也沒有什麼意義吧。”余伯賢開始看不懂余清窈,狐疑地望著她。
她既不是求他去站隊秦王,那在這里徒費唇舌又有何用意?
“有意義。”余清窈將杯子推開,起身道:“只要他沒有余叔父助力,對我就有意義。”
這是她兩世都耿耿于懷的一樁事。
余府大門口,幾匹馬噠噠奔至,一人揮動著鞭子,指揮道:“楚王殿下到,還不把馬車挪開!”
門房連忙奔下來,解釋道:“殿下恕罪,這是秦王妃的馬車,正要挪走。”
“秦王妃?”侍衛驚了一下,離開扭頭去看楚王的神色。
楚王用手勒緊韁繩,臉上還未來得及有所變化,就見余府的大門口走出來了幾人。
余清窈走在最前面,低頭看腳下門檻的時候,頭上的流蘇輕晃,在她蓬軟的鬢發上晃動,下一瞬她察覺到了異樣,抬起了眼睛。
出挑的門檐遮去了大部分光線,卻依然能看出那隱在陰影下的小臉膚白勝雪,妙目如星,竟比茶樓上那驚鴻一瞥還要讓人驚艷。
李睿見她活生生站在眼前,突然如鯁在喉,握住韁繩的手不由用力,直到那粗糲的繩身擠入掌腹,摩擦著掌心,變得火辣辣般疼,他才醒過神來,忽然將韁繩一甩,翻身下馬。
余清窈沒想到會在余府門口看見李睿,身子瞬間僵住了。
弓弦繃緊拉開的聲音在腦海里‘嗡‘得一聲響,惡寒從后脊骨蔓開,手指尖都冷得像是浸在一月的井水里。
余清窈下意識后退一步,載陽見狀立刻跨出門檻,警惕地看著楚王。
雖然眾目睽睽之下,楚王不敢做什麼,可既是嚇著王妃了,他自該挺身而出。
李睿冷冷掃了眼載陽,并沒有把區區一個侍衛放在眼里,他旁若無人,大步走上前。
知藍和春桃立刻擋了上來,攔在余清窈和楚王之間。
“大膽!見到楚王殿下爾等還不跪下行禮!”楚王身后跟著來的護衛見狀,立刻出聲呵斥。
知藍春桃兩人同時一呆,后知后覺她們的這種行為已經大大冒犯了楚王。
她們是什麼身份,對上楚王無疑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在金陵城里頭,如今能完全護住余清窈的人只有秦王李策,可他此刻卻在宮里,不在此處。
“以下犯上,莫不是想去刑獄司吃板子?”
余清窈從后面伸手把知藍春桃兩人撥開,走上前,稍曲了腿,矮身行了一禮。
“見過楚王殿下。”
知藍和春桃悄然對視了眼,跟在余清窈身后行禮。
此刻李策不在,硬碰硬不是明智的選擇。
李睿揮手,“你們退開,我有話要和……”他看著余清窈,咬著牙,一字一頓道:“秦、王、妃,說。
”
這下不但秦王的人緊張,就連余府的人都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