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府可是知道楚王和秦王妃從前有些瓜葛,若是在余府門口鬧出事來,那他們也少不了要跟著一起擔責,就在楚王話落下的時候,幾個機靈的小廝連忙跑進府里通風報信去了。
余清窈呼吸急促了起來,饒是強裝鎮定,卻也難免緊張。
李睿盯著她不放,好似她不松口,她們就一個都別想離開此處。
即便載陽能硬闖,可也護不住她們三個弱女子。
余清窈深深吸了口氣,又抬起頭,問道:“殿下還想要說什麼?”
一個‘還’字不知道疊加了多少復雜的情緒。
是婚事變故,她已經另嫁他人。
是草野刺殺,虛情假意之后的圖窮匕見。
她們還有什麼可以說的?
李睿低頭望著她的臉,被她的話問得腦子里空白一片。
他只是憑借自己的直覺把人留下來,實際上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做什麼。
“……我、我做了一個夢。”李睿忽然開口,“夢里你嫁的人是我。”
余清窈杏眸一縮,好似猛然見了強光的小獸,想要將視野擠成窄窄的一條線。
她愕然盯著李睿,唇瓣蠕動了幾下,“我、我永遠不可能嫁給你。”
“為什麼!”李睿皺起眉,聲音逐漸清晰起來,“你若是嫁給我,我必不會這樣待你!”
突然間他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絕佳的理由。
對,就是這樣,若是余清窈嫁的人是他,他一定不會讓應崢殺她。
他只不過是太恨余清窈拋棄了自己嫁給了李策。
不是說李策愛她如命,不是說虎賁軍寧死不從,那他就將余清窈從中除掉。
李策會如何,虎賁軍又會如何,他想看他們自己崩潰覆滅。
余清窈慌亂的心在他狡辯當中慢慢平靜下來,慢慢睨了他一眼。
雖然不可置信卻又相當理解。
她輕聲道:“直到現在你還在我身上找原因?你為何不想想你自己,你本就不是什麼賢德的大好人,你就是口蜜腹劍、陰險毒辣、剛戾自用,你就是想要利用我……”
在她一句句指責當中,李睿臉色慢慢變得鐵青。
余清窈眸光不偏不倚,望向他,冷下嗓音道:“……利用不成,你便殺我。”
“我沒有!”李睿暴喝,橫眉立眼,他緊握雙拳怒道:“是應崢的建議,是他……而且你們不是已經殺了應崢麼,李策把他的腦袋都割了,你可有見到?應崢血淋淋的頭顱,死不瞑目的樣子……”
余清窈臉色白了白,她并不知道這件事。
腦海里恍惚憶起李策對她說過,他會做一些殘忍之事。
只是他也向她保證過,只對惡人。
應崢算不算惡人?
他為了讓自己脫身,大火燒死自己的同伴,設計讓黑風寨搶奪災銀,還多次謀劃要殺她。
毋庸置疑是個惡人。
李睿見她沉默,又沉下聲平靜道:“清窈,別天真了,你覺得他又算得上是什麼好人?”
余清窈望著他的臉,心里格外惡心。
應崢都不會想到自己的死,反而方便了李睿將罪全推到他的頭上。
“你知不知道,學不會信任人,注定是要眾叛親離的。”
余清窈緩聲道,雖然李睿依然站得高高,依然在俯視她。
可這一刻,她覺得他無比可憐,他空有高大的軀殼,里面卻空蕩蕩的,沒有一絲溫暖。
他既溫暖不了別人,也不能被人溫暖。
“什麼?”李睿被余清窈的語氣弄得十分不舒服,仿佛自己被人憐憫著。
被誰?
余清窈麼?
她憑什麼能夠憐憫自己?
余清窈朝他牽了牽唇角,露出一個微笑,“我信李策,他心里有大義,會做好事,他在百姓心里是個好人。”
這笑不是對他的,而是因為她嘴里忽然提起的那人。
好似光提起這個名字,都足矣讓她歡心快樂。
李策竟然讓她這樣喜歡嗎?
李睿望著余清窈忽然綻放的笑容,徹底僵住了,身體里的血好似都凝固,不再流淌。
即便是那個美好的夢里,他都沒有見過余清窈為自己這樣幸福地笑過。
就好像在夢里他都沒有辦法和李策相比,沒有辦法讓余清窈露出這樣的笑。
“至于你……”余清窈沒等李睿徹底回過神,就已經斂起了笑,“要知道失道寡助,而我斷不會讓你再有余家的支持。”
從前是她連起來的線,今日也要由她斬斷。
說罷,余清窈也不管他再會有什麼反應,便從李睿身邊提步離開。
耳畔的流蘇相擊,聲音清脆。
李睿一下驚醒了,剛想動手,就對上正從大門里跨出來的余伯賢。
只見他半只腿在門外,半只腿還在里頭,一臉猶遭雷擊般青白交加,難看至極。
顯然是剛剛余清窈的那句話也恰巧傳入他耳中。
兩人遙遙對上一眼。
悶熱無風的傍晚,天空血紅一片,低飛的蜻蜓振動著斑斕的翅膀懸停在空中,就好像時間都靜止了。
被李睿越發陰沉的眸子盯住,余伯賢心里暗道不妙。
這下即便他無心,也可疑了。
正在余伯賢躊躇要不要上前解釋、以及現在解釋狡辯還有沒有作用之際,幾匹快馬又闖入巷道。
只見最前面的那人一身宮中的內監的裝扮,白面無須,臉上熱得發紅,汗水滾滾而落,掃了一眼巷子里的幾人,內監拿袖子擦著汗,便扯起尖嗓子沖著李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