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清窈的祖父姓蘇,曾都察院副都御史,從三品。
說起來比明威將軍現在的品級還要高,也難怪當初看不上一個小小的百夫長。
明威將軍聞言不由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你……你阿娘住過的地方?”
余清窈搖搖頭:“原來的蘇宅已經有人家住了,只能買下附近的空置宅子。”
即便她現在有權勢可用,但也不想濫用。
總不能把好端端住著的人趕出去。
明威將軍也是明事理的人,所以臉上沒有露出失望之色,反而贊同道:“這樣也好。”
一行人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由載陽領著往新的余宅走去。
剛從街道轉入巷口,前方有兩人共撐一柄傘走在鵝毛大雪中。
聽見身后的動靜,他們駐足回頭看情況。
“載陽?”
載陽定睛一看,這巷子里的兩人不正是福安和他那剛相認的小青梅麼。
“你怎麼在這?”
福安提起手里的東西,“太子妃之前拜托我去買白玉糕,我買好了正準備送過去,不想路上就碰見了你們。”
載陽“哦”了一聲,眼珠子轉了轉,落在姜小小身上。
福安是個呆瓜,太子妃才給他創造了不少機會出宮去會他的小青梅。
姜小小羞澀地用手別了別耳邊的散發,“我還帶了些酒來,也不知道太子妃喜不喜歡。”
“福安、姜姑娘。”
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余清窈聽見了他們的談話,就掀起了簾子。
“太子妃。”福安和姜小小齊齊向他行禮。
面對余清窈,兩人還有些局促,尤其是福安,越發沉默少語。
姜小小比他好一些,沖著余清窈抿唇笑道:“我聽世安說是太子妃的阿耶要來了,就帶了店里的姜酒,冬天喝這個正好暖暖身子。
”
“還是你想的周到。”
余清窈莞爾一笑:“正好,一起到宅子里坐一坐。”
這座余宅買下來時就有八成新,稍微修繕了下就可以入住了,為了迎接明威將軍一行人,東宮還指派過來了幾名仆人,早早就將宅子上下掃灑干凈,候著他們到來。
明威將軍環顧這處精巧的小院子,東瞧瞧、細看看,處處新奇。
他半生都在荒涼的遙城,甚少到繁華的城市,更不知道只是金陵城的一座小院子,竟也可以做到一步一景,實在美妙。
“……就像阿妧口里描述的家。”明威將軍大手撫摸著身旁的柱子,默默道。
這木柱子上都雕刻上了精美的花紋。
他從前光靠聽是無法想像阿妧以前生活的環境,現在看了,才知道遙城對她而言實在艱苦,心里幽幽嘆氣。
好在他送女兒回了金陵,也能讓阿妧在天上看了安心。
“阿耶,來凈手,嘗嘗白玉糕吧!”余清窈在里邊叫他。
屋子里燒了兩個炭盆,暖烘烘的熱氣從門洞涌了出來,明威將軍收回望向庭院的目光,抬步回到屋中。
一進屋子,肩頭落的雪飛快消融成了冰水,連頭發絲都被濕潤了,明威將軍在銅盆里凈了手。
余清窈把福安買回來的白玉糕裝在了碟子里,堆得像一座小山一樣。
“阿耶,您吃。”
乳媼和明威將軍總是在提起她阿娘的時候,會講到白玉糕。
但她知道阿耶在遙城是從未吃過白玉糕。
“這就是你阿娘經常講的白玉糕?”明威將軍捻起一塊,放在眼前端詳了一下。
光論其外表,可以說平平無奇。
不外乎是塊圓形、稍帶些彈性的糕餅。
可就是這塊糕餅讓他的阿妧在遙城都惦記了好多年。
余清窈點點頭,期盼地望著他道:“阿耶你嘗嘗看。”
明威將軍塞了一塊白玉糕到嘴里。
白玉糕才出爐不久,帶著余熱,軟糯香甜,就好像是一團雪慢慢在舌上化開,帶出絲絲甜味。
其實以明威將軍的口味來說,這白玉糕的味道并沒有想像中驚艷。
但他還是連著塞了三塊進嘴里,哽咽道:“好吃!好吃!好吃!”
即便這味道不驚艷,也是他曾經無法帶給阿妧的家鄉口味,他直達今日才知道阿妧惦記的是怎樣一番滋味。
真是千愁萬緒,萬般滋味齊齊涌上心頭。
“……姩姩,你也吃。”明威將軍從來不會忘記女兒,又把碟子往余清窈身邊推。
余清窈托著腮看他,嫣然一笑:“阿耶吃,殿下經常會買給我的。”
“這樣啊。”明威將軍把碟子又撥了回來,目光落在余清窈的笑臉上。
余清窈提起太子時總是笑意盈盈,明威將軍心里既酸又安心。
這下意識的反應最能體現她現在真實的處境。
她寧靜又熱烈,就像是春風拂過的鏡湖,水面泛起的瀲滟,不經意間就變得絢爛。
他一路過來,還在擔憂自己的官職和守衛邊疆的重要程度能不能給余清窈在東宮帶來更穩固的地位。
顯然太子是言出必行,從前在遙城和他說過的那些話是出自真心的,他會好好愛著、護著余清窈,無論貧賤富貴。
所以對余清窈的態度也并未因為他的復位而有所改變。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明威將軍忍不住用手背擦了擦眼淚。
他即便有心想要再往上進階,可是自己也明白,以他這樣的歲數和功勛,不是容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