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醒來,她就一直是這樣,好似救回了她的肉身卻沒有把她的三魂七魄找回來。
“你又忘記師父說的了,不要妄議他人,你怎知這位姑娘是不是覺得你聒噪了才不愿意和你講話。”
“……”小徒弟哼了聲,岔開話題:“那我們什麼時候回上山去呀,這山下太危險了,到處都是官兵在搜人,到底在抓誰呀?”
聽見官兵搜人,余清窈的眼睫才顫了顫,手指慢慢蜷縮起來,握緊手心。
門外的腳步聲紛雜,打斷了女冠和小徒弟的談話。
不多會,余清窈察覺到屋子里一暗,就仿佛有什麼人擋在了她的門口。
她抬起頭,慢慢望了過去。
門口逆著光站著一名高大的男子,穿著深青色的直裰長袍,發髻上似是插了一支玉簪,簡衣素袍但挺秀玉立。
“我是秦王李策。”他開口自我介紹道。
余清窈知道他。
兩年前她曾經在皇宮別院里見過他一面,只是那時候他還是一人之下的皇太子。
“是你救了我?”余清窈好久沒有開口說過話,聲音都變得有些陌生。
李策慢慢走近,坐在女冠留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我以為你拽住我那下,是想要我救你,但聽云吟子道長說你好像不想活了?”
重傷昏迷多時的人多是形銷骨立,余清窈也不例外,但在他授意悉心照顧之下還能把自己養的如此病弱,唯有一種可能,病人自己不愿意康復。
李策并不是個多事之人,原本一個女子生死與他也并無干系,更何況她還是楚王的人。
“為什麼?”
余清窈眼睫濕潤,“我已無后路,楚王要殺我。
”
這次不成,還會有下一次,余清窈知道自己既然已經知道了這麼多,他便不會放過自己。
李策頓了下,“他想殺你是他的事,你自己是怎麼想?”
“我……怎麼想?”她揚起蒼白如紙的臉,盈盈淚目望向秦王。
“你失蹤之事早已傳遍秦州乃至遙城黑河,明威將軍前幾日擅離邊境,單槍匹馬殺入楚王隊伍,險些觸怒楚王。”秦王靜靜看著她,“你死了,明威將軍會不會叛?”
“阿耶……”余清窈眼睛眨了下,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著急地撐床探身,激動爭
辯道:“我阿耶不會叛的,李睿把我阿耶怎麼了?”
“你阿耶沒事,就是一直還在找尋你的下落,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問你,若你想活我就帶你走,若你覺得楚王負了你,你要死,我也尊重你的選擇。”
李策說罷拂袍起身,似是不愿多待。
他的話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但也讓余清窈如夢初醒。
若是能有重來的機會,她絕不會再上李睿的當了,可即便沒有重來的機會,她當真要舍去來之不易的性命嗎?
這世上哪怕只剩下一人還在乎她,她也不應當放棄。
“我想活,殿下您帶我走吧!”余清窈擔心李策已經失去了興趣馬上就會離開,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袖,然而虛弱的身體經不住這麼劇烈的動作,她的手撲了空,身體直往榻下墜。
李策離她近,未及多想,一只手就托住她落空的手掌,另一只手及時扶住她側塌下的腰。
幸好未摔下榻。
余清窈驚魂未定。
青絲從肩頭滑落,垂于余清窈臉頰兩側,她烏黑的杏眼還濕漉漉的,睫毛也一簇一簇沾著淚,看著病弱嬌氣怯,可是她的眼神不再死氣沉沉,就像是灰燼里的火星慢慢復燃,慢慢亮了起來。
“我想活。”
李策垂眸望了眼,她的小手緊緊握著他的手掌,仿佛擒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殿下救我。”
望著她的眼睛,李策的聲音也溫和了許多,“好,我答應你,會讓你好好活著。”
李策信守承諾,五日后就帶著余清窈回到中都。
秦王的藩王府就坐落在中都的中軸線上,余清窈改名余姩姩成了客居在王府蘭園的貴客。
王府上下對她敬重有加,因為還從沒有女子能住進秦王府的后院,下人們都當她可能是未來的王妃娘娘。
余清窈自知李策這麼做全為了保全她性命,所以安分守己,不敢逾越半步。
除了養傷之外,她其余的時間都花在擔心阿耶和知藍身上。
明威將軍身邊有很多人盯著,都是楚王李睿派來的眼線。
他們沒有在野草地找到她的尸身,對于她是否活著還存有疑慮,因而嚴密監視虎賁營,只等著她自投羅網。
余清窈雖然心急如焚卻也只能聽從李策的安排,所幸沒過幾天李策找到了一個穩妥的人悄悄為她送了一份家書回去,報了平安。
至于知藍雖雖在楚王的手上,但聽說也暫時也安然無恙。
這也不算是壞消息,余清窈的心稍安。
秦州災禍嚴重,朝廷發來的賑災銀下落不明,讓救災的進度推行緩慢。
李策已經有數十日沒有回府了,余清窈只能從侍衛口里得知他最近的忙碌。
余清窈偶爾也會不斷回憶起自己遇險時的情況,越冷靜想,越覺得里面有蹊蹺,無論是那些忽然偷襲到面前的山匪,還是潰敗逃走的護衛,都十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