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醫覺得自己幾十年的醫學生涯受到了巨大的創傷,據聞回去后郁郁寡歡,心結難解,潦草地告老還鄉了。
諸人紛紛言語林家乃是妖孽降世,林丞相遭到邪肆侵體,誕下的不會是皇子,而是會毀滅雍朝的怪物!
這番言論愈演愈烈,我爹在皇上那哭了一通后,宮里四十六名宮女太監滿門抄斬,三名嬪妃被逼自戕,終于止住了愈演愈烈的風聲。
然而暴政封得了眾人的口,卻封不住一心為國的國師之口。
年過半百、頭發花白的老國師跪在御書房外,出口成章地痛斥我林家狼子野心,逆天而行。
他咒罵我女子無德,以卑賤之軀擾雍朝大統,悲憤皇上行穢亂之事,竟對自己幼時的太傅心生歹念。
「皇上!如今黃河水患不斷,國庫的銀兩本是為賑災濟民所用,可如今全都被林裳挪動,送到了威遠大將軍的手中!」
「威遠大將軍在上饒手握十萬大軍,如今又有銀兩支撐,恐生出異心啊,皇上!」
我站在窗前,看烈日下的老國師吐出好幾口鮮血,整個人奄奄一息,垂死之相已顯露。
自先皇病終至新皇繼位,這偌大的雍朝一直仰仗著老國師一人操勞,他上安百官之心,下撫萬民之命,短短兩個月,已然消耗畢生的精力,如今還要跪在青石板上任人蹉跎,讓來往宮女太監看盡了洋相,顏面蕩然無存。
「皇上,切莫聽信國師一人所言,裳兒所作所為,皆是為了我們的孩子啊!」
我爹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皇上果然心動,對國師那最后的一絲師生情誼消失殆盡。
「那個老東西,仗著自己教過朕幾年,就蹬鼻子上臉的!」皇上勾起一抹邪肆的笑。
「可他是不是忘了?琛兒你也曾是朕的老師,被琛兒教導的日子,朕真是夜夜回味甘甜……」
眼見大戲又要開始,我識趣地要退出去,皇上命令道:「不許!你留在這里。」
「……」
我出去的時候,夜色沉重,老國師已然不在了。
等我上了回家的轎子,聽見宮內鬧哄哄的,有人大喊:「國師溺水了!」
我看著那黑漆漆的宮門,在我眼中逐漸變成一個小小的點,終放下簾子,閉上了眼睛。
國師的尸首被皇上隨意扔在了亂葬崗且不許他的家人祭拜落淚,轉頭風風光光地封了我爹做皇后。
行冊封之禮的時候,還有官員一時昏了頭,喊錯了名字:「林丞相千歲……」
他頓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冷汗不斷掉下來:「皇后娘娘饒命,臣,臣一時口誤。」
我爹撫摸著冰冷的鳳冠,眼神如同那金銀玉器一樣沒有一絲感情。
「來啊,李少卿殿前失儀,擾亂冊封大禮,拖出去五馬分尸。」
眼看李少卿還要求饒,我爹摸著自己越發大的肚子冷笑一聲:「若不想株連九族,就老實地去吧。」
皇上大笑,捏了捏他的鼻頭:「別為了這等雜碎擾了心情。」
眾人兩股戰戰,結束后近乎是癱軟地被侍從扶著回了家。
皇上沉迷后宮,遲遲不愿上朝,可水患澇災已經導致百萬難民南下逃難,整個雍朝南邊亂成一團,諸多官員急得上火,折子鋪天蓋地地往御書房送,卻得不到半分回應。
終于,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集結起來,為首的工部侍郎程前一腳踹開了我丞相府的大門。
5
「你好大的膽子!」侍從大怒,我卻慢悠悠地揮揮手,挑眉掃視著程前。
程前幼時乃是太子伴讀,如今更是位高權重,是朝中不可多得的忠義之輩。
他俊眉星目,身高腿長,雖視我如糞土,我卻免不了心神蕩漾好一會。
該說不說,昔日我做家中閨閣之時,還肖想過與程前定親呢。
「林丞相!」
或許是我的眼神實在是過于赤裸,程前氣得面紅耳赤,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水患之事不可耽誤,林丞相自詡手眼通天,連國庫都進出自由,想必知會皇后娘娘一聲,讓皇上上一回早朝,不是難事吧?」他冷冷地說。
「自然不是。」我笑瞇瞇道,「若程侍郎愿意陪本相用膳,本相立刻去規勸皇上……」
「啪」的一聲,我家朱紅大門碎裂,程前劍鋒指著我的眉心,語氣森然:「下官不會陪丞相用膳,可丞相,必須去規勸皇上!」
瞧瞧,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不是,但我還是去了。
可即便是上了朝,水患一事仍舊無人可解,一時之間眾人都緘默不語,氣得皇上連摔了好幾個茶杯。
「廢物!一群廢物!」
「朕養著你們是做什麼的?區區一個水患,這麼長時間了竟然連一個對策都想不出來!」
等他發完脾氣,我才慢吞吞地上前一步:「皇上息怒,臣有一計。」
「水患的根本,不過是要修繕大壩,賑濟百姓,只要有錢,這些事情都好說。」
「林丞相說得好聽,如今國庫空虛,林家卻富可流油,不若做個表率,全捐贈出來!」程前眼神像刀子一樣瞪著我,開口嘲諷道。
我波瀾不起:「若能換天下太平,便是千萬個林家也是可以舍棄的。
」
「可如今還沒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