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正在陽臺和朋友打電話,他認識幾個跑長途的司機,希望他們能把事情擴散到群里,發動大家一起幫忙找。
我聽見他哽咽著嗓子一遍遍的把女兒的穿著打扮復述給朋友聽,我看見他哆嗦的掏出打火機想要點燃香煙,卻幾次燎到了手指。
老天爺啊,如果這個家注定有一個人出意外,為什麼這個不能是我,為什麼要是我的女兒。
我求求你了,我給你下跪磕頭,我給你擺案點香,你想要的一切盡管拿走,別帶走我的女兒啊,那是我的命,是我的全部是我的靈魂。
求求你了,行行好,別讓人傷害她。ŷž
我神經質的啃著手指站在角落,手里捏著女兒的玩具一遍遍摩挲,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卻帶不走我的聽覺。
風吹起了窗簾,翻滾的紗布裹著我的腦袋,我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疼痛,從我的胸腔彌漫到腹部。
這股痛來的突然又急促,冥冥之中有誰在我耳邊咆哮:去找她!快一點!去找她!
我尖叫起來,扯著頭發狂奔出門,老公墜在身后大喊我的名字,小區里的用戶全都被我刺耳的聲音吵醒。
他們用憐憫的目光注視著奔跑在夜色里的我,有人對著我的身影指指點點,風將他們的對話傳遞到了我的耳朵里,他們說:
“可憐啊,她家的孩子被人販子拐了,估計找不回來了。”
“情況好點可能賣到哪去當孩子養,不好的話……”
“是哦,希望不要到那個地步,現在的人販子兇的很。”
他們嘟嘟囔囔的話我全都聽到了心里,莫大的恐懼讓我力氣都失了幾分。
我跌倒在斑馬線中間,綠燈轉向紅燈,車流在我面前鳴笛。
老公一把將我扯回路邊,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別這樣,他已經失去了女兒,不想再看見我出事。
我什麼都不在乎,只對“失去”這個詞敏感,我拽著他的衣服哭嚎:“不準說!不準說!她沒事的她一定沒事的!”
“你閉嘴啊!!你不準咒她!!”
為什麼啊!到底為什麼啊!我做錯了什麼!我到底哪里沒做好報應到了我女兒身上!
她才七歲啊!
她的人生還沒開始就要被折斷了嗎?
到底為什麼!
我哭到缺氧,星星點點的雪花在我眼前泛著黑,我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往警察局走。
天空黑沉沉的,燈光雖亮可黑暗依舊在蟄伏在那里,它們伺機而動想要拖著人往下墜去。
我越走越迷糊,等到了警察局門口只能看見藍紅的燈光閃爍,其他的都看不清了。
老公跟在我身后勸我回家,他說我身體狀況太差了,想要我好好休息,我說不用。
“齊欣你別這樣,我害怕。”
老公蹲在臺階上爆哭:“我害怕啊,你和我回去好不好!別這樣,我就剩你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也不想活了!”
他哭的撕心裂肺,總和我調侃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他如今脆弱的像一張紙。
我抱著他一起哭,坐在冰涼的臺階上哀嚎的像兩頭受傷的孤狼。
今夜無月,心中有殘。
3
一連兩個月毫無音訊。
我們從煎熬到麻木,日日夜夜的等待中我們學會了自欺欺人。
朋友介紹我一家香火很靈的寺廟,說那里的大師是有真本事,但凡真心所求,十有八九必應。
我懷著期望來到山下,一步一跪,虔誠的磕在臺階上,我此生無他求,只愿我的女兒能平安回到我的身邊。Ӱƶ
如果生命的替換有代價,我希望償還的人是我。
沉悶的響聲砸在臺階上,無數游客將目光對準我,有人詫異我參拜的舉動,有人嘆息又是一個可憐人。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議論,這千階長梯阻攔不了我的決心,哪怕磕破骨頭跪碎膝蓋,只要神佛能保佑,這些傷值得。
可等我爬上平臺跪在大殿內時,主持卻說我在強求。
“施主回去吧,命由天定,改不了換不了。”
他長嘆一聲不許我繼續拜,抬起我的胳膊讓人把我請回去。
我不肯。
跪在佛前我將帶來的錢全塞進主持手里:“這些只是一部分,我可以把房子車子都賣了!只要我女兒回來什麼我都可以捐!”
我怕他不信,還翻開手機把當初裝修房子的設計圖拿出來:“我有錢我真的有錢,這套房是新裝修的,現在出手可以賣三百多萬!”
主持不為所動,垂著頭低聲念經。
他不接沒關系的……還有功德箱……功德箱可以捐香火!
我試圖將這些全都塞進功德箱里捐了,只要捐了佛祖肯定能見到我的誠心,我的女兒肯定能回來!
我爬起來撲向盒子,將袋子里的錢往里面倒,可不知為何總是會被卡住塞不進去。
主持見狀道了一句阿彌陀佛,讓小和尚不必再勸我,他說佛祖已經告訴了我真相,只是我不愿相信而已。
“不可能!”
我抓著箱蓋將臉貼在上面:“佛祖撒謊!我女兒一定沒事!我捐錢!我捐香火錢!”
“施主,你入妄了。”
主持沒再多言,很快就走回了內殿,獨留我跪在佛像前哭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