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為了裴初桓來挑釁我。
到底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呢?
10
然后裴初桓不知從哪兒跑了過來。
我頗有些無語。
這樣爛俗的橋段,我連張口解釋的欲望都沒有。
裴初桓問她怎麼了。
沈瑩瑩好不委屈。
「我看學姐一個人在這兒,擔心她的眼睛,所以來關心一下。」
「學姐可能是還在生我的氣,一時激動才推了我,沒關系的。」
裴初桓叫我的名字,聽不出喜怒。
「白落星,你……」
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我一個瞎子,有什麼好演給我看的。
裴初桓扶起沈瑩瑩,對我說:「瑩瑩是無辜的,你有氣可以沖我來。」
我氣笑了。
真是恩愛啊!
「裴少爺,來看看你的瑩瑩多無辜。」小秋走過來:「這里是店里剛才的監控回放,請欣賞。」
監控里大概還原了沈瑩瑩如何「被我推倒」,裴初桓看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沈瑩瑩剛演上就被拆穿,慌張得不行。
「初桓,原來是我誤會了,是我自己沒站穩……」
她大概以為我不會輕易放手,這會兒,應該更沒有安全感了吧。
「瑩瑩,向白小姐道歉。」裴初桓說。
沈瑩瑩此刻大概是很不可思議的表情,囁嚅著不肯開口。
我諷刺地勾起嘴角:「不用了,只要你們以后別出現在我面前。」
「不然保不齊,我會如她所愿,真的動手。」
11
我和裴初桓,終于還是走到了這樣難堪的地步。
祁安替我看眼睛的時候,我的心情,平靜得像一汪湖水。
「白小姐,不要太悲觀。如果有合適的角膜移植,復明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謝謝祁醫生。」
我又何嘗不知,許多與我一樣失去光明的人,窮極一生也等不到復明的機會。
祁安大概是見過太多我這樣的人,所以很懂照顧病人的情緒,從不會對我流露出半分憐憫。
我摸索著,揭開了窗前的鋼琴。
失明后,我再沒碰過它。
我觸摸著琴鍵,憑著手指的記憶,彈了一段曲子。
彈錯了好幾個音。
「巴赫的小步舞曲,我曾在德國街頭聽過,比較起來,白小姐的琴音更優美。」
祁安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后。
我微微一笑。
從前,也有一個人,哪怕我彈琴漏洞百出,他也對我不吝夸獎。
高三那年,我開始喜歡鋼琴的時候,只會彈幾首最簡單的曲子。
一曲「小星星」結束后,窗臺外的少年托著下巴,笑得張揚。
「這位同學,琴彈得不錯哦!」
他是我唯一的聽眾,裴初桓。
校園里關于他的討論一直是如火如荼。
長得帥、家境好,卻很少有人敢接近他。
傳聞中,他打架、抽煙,還收保護費。
只有我看見過,他把追回的「保護費」,丟還給了一個瘦小的孩子。
「嘖,這麼點錢也有人偷。」
他打架,是為了教訓幾個虐貓的社會青年。
但他從不解釋。
12
抽煙倒是真的。
我對他說:「裴初桓,抽煙不好。」
他一見我就掐滅了煙。
「怎麼,你知道我是誰了?我的名號這麼響嗎?」
我點點頭:「知道。」
「你呢?你叫什麼?」
這不是他第一次問我的名字。
撞破他「收保護費」那時,他也問過我:「喂,叫什麼名字?」
我還是沒有告訴他。
那會兒疫情,在他面前我從來都是戴著口罩。
只要躲在人群里,他就找不到我。
因為關于白落星這個名字,當時在學校的流言,比裴初桓更加不堪入耳。
我不愿意暴露自己。
他越是好奇,我就越想逃開。
直到一次聽見樓頂打架的動靜,我見裴初桓落了下風,便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擋在他身前。
一悶棍砸在我的后背,我痛得眼淚直流。
裴初桓瞬間變得像只被激怒的獅子,三五下就解決了所有人。
他驚慌地抱著我,我從未見過他那樣的表情。
不敢碰我的傷,想揭開我的口罩,又被我阻止。
「過敏了,丑。」
這當然是借口。
我還是不敢叫他認識我。
裴初桓罵了句臟話,說:「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
他把我抱去醫務室,才發現我的后背不僅是挨了棍子,還被什麼東西劃了一道口子。
醫生說,可能會留疤。
縫針的時候,我攥著他的手臂。
他比我抖得還厲害。
13
事后,他突然自嘲地對我說:「原來他們說的是真的,靠近我會倒霉。」
那一刻,我無比心疼裴初桓。
流言可畏,我比他更是清楚,也比他更是深陷其中。
后來,裴初桓也開始躲著我了。
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沒再有過交集。
最后一次見少年時的裴初桓,也是在初見時的琴房。
那時我已經會彈許多曲子,而他突然出現,問我能不能再彈一次「小星星」給他聽。
我答應了。
這次沒有彈錯,指間卻微微發抖。
他夸我長進不少。
大概是快畢業了,我突然就鼓起了勇氣,對他說,等高考完,我就把關于我的事情都告訴他。
裴初桓笑著敲了敲我的額頭,說:「好。」
可后來,他卻突然消失了。
沒有任何征兆,拋下了我對他的承諾,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
后來連他曾經順手送給我的發夾,也被我弄丟了。
就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個人來過我身邊。
我卻暗暗地,喜歡了他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