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不是我爹拋棄了我娘,而是娘帶著我拋棄了爹。
小時候,我還是很想要爹的,長大之后,理解娘離開爹的苦衷,我對爹也不是很熱衷。
在顧家來提親之前,娘的身體已經很差了,她起不了身,拉著我的手,把枕頭下壓著的一個紅布包遞給我:“娘死了之后,顧家要是不上門,你就招個婿,你若是想要找你爹,帶著這個,去找鎮里的鐵匠柳二,他能送你去京城,找你的爹。”
顧家來提親之后,娘回光返照又活了好幾個月才咽氣。
柳二被我叫舅舅的,和顧家一起幫我給娘料理了后事。
當我提著小包裹,站在鐵匠鋪前,柳二想也沒想,把鐵匠鋪交給徒弟,他帶著兩個伙計,租了一架大馬車,送我上京:“柳二舅舅,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怎麼知道我要上京城?”
3.
“含曦小姐,我不是你的舅舅,你叫我一聲柳二便好,這是柳三跟柳四,我們三人負責送含曦小姐上京城。”柳二把兩個小伙計就叫到我面前:“我們三個人只聽含曦小姐吩咐,含曦小姐直接吩咐我們就好。”
“隨你們吧,”明明跟我和娘一樣姓柳,卻不叫我喊舅舅,感覺很奇怪。
三人送了我進京。
我坐在馬車上,看著繁華的街道,目不暇接。
柳二在車轅上對我說:“含曦小姐,柳三跟柳四先送你去顧郎中的府上,我去把姑爺叫回來迎接小姐。”
顧楠和現在是吏部考功司主官,從五品。他在信里告訴我,買了一座三進的宅子,后來又寫信告訴我,他把周圍的小院子買下來,修成了四進的大院子。
我還沒到顧府,柳二把顧楠和帶了過來,他一身官府,比過去器宇軒昂,看到我,他疾走幾步:“曦兒。”
“姑爺,還是帶小姐先回府吧,趕了一路,小姐早就累壞了。”柳二面無表情,他向來都是這副神情,跟我說話的時候,才有幾分恭敬。
是恭敬吧,他跟柳三柳四,不怎麼跟我對視。
面對顧楠和的時候,柳二的口氣帶著幾分指使的口氣。
“曦兒,我們的家,就在前面。”顧楠和帶著我回到顧府,四進的院子,院子四周有開的正艷的桃花探出院墻。
有點像桃溪鎮。
顧府里的下人站在一邊,顧楠和把我的身份介紹給他們:“這是我夫人。”
下人們恭敬的叫道:“夫人!”
我把零錢袋遞給柳四:“替我打賞他們。”
零錢袋里,是我早就準備好的銀錁子。
一個足有七錢。
柳四把銀錁子打賞下去,在一片感謝聲里,顧楠和拉著我進了里屋:“曦兒,你怎麼來京城了?”
“不歡迎我?整個桃溪鎮里,人人都以為我是被你不要的棄婦,婆婆每天愁眉苦臉的,公公的病也不見好,”我抽出了背上的棒槌:“楠和哥哥,你可眼熟?”
“眼熟,眼熟!”顧楠和看到棒槌,眉腳一跳,把我抱進懷里:“我可不敢有別的心思,心里只有曦兒一個!”
他在我耳邊輕輕吹氣:“柳二叔,柳三叔,柳四叔如何叫你小姐?他們不是你舅舅?”
“應該是舅舅哇,我娘是柳大,他們是二三四,或許是舅舅聽多了我被你拋棄了,也想著收拾你吧,”這是我想的。
我一個女子住在鎮里,沒人敢上門欺負我,就是因為我有三個很兇的舅舅。
“娘子你相信我,我沒拋棄你,也沒三心二意,”顧楠和的聲音變得有些猶疑:“如果你在京城聽到什麼不好的話,不要當真。”
“那是什麼樣的話?你先說給我聽聽。”我推開顧楠和,望著他,要是他不規矩,我正好跟他和離,回桃溪鎮去招個上門婿。
4.
顧楠和一五一十的說了。
幾年前他進京趕考,遇到了一個女子,那女子是安寧侯府的臨湘郡主,她不信顧楠和在家鄉早已成婚,非要嫁給他。
顧楠和委屈的道:“我想接你過來,又怕你受委屈,那是郡主,比我的品級都高。”
相識多年,顧楠和什麼表情一露,我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我們是三媒六證,有婚書,官府備案的夫妻,我受點委屈才好,到時候去敲皇宮門口的大鼓,一狀告了那郡主,順便把你休了,我娘可指望著我招個上門婿。”
“上門婿,你想都不要想,”顧楠和抱緊我,把臉埋在我的頸間:“我不敢叫你來,我怕臨湘郡主膽大妄為,對你做什麼。”
“我有什麼不敢想的,我跟爹娘說好了,如果你不規矩,先把你的腿打斷,和離,我回去他們就收我做義女,到時候我招個上門婿,他身兼三祧,一個姓柳,一個姓顧,一個跟他姓,”我推開他,拿過了顧家家傳的浣衣棒槌:“這幾年 ,你就沒往府里養個花兒草兒的?現在實話實說,我可以少打你幾下。”
顧楠和站起身,背著手,目光清冽的望著我:“曦兒,招婿的事情,你想也不要想,你先在府里住下,過一段時間我安排你回桃溪鎮。”
“我去安排舅舅們的住處!”
他摸了摸我的頭,抬步走了出去。
我在屋里環視一圈,這是顧楠和的臥房,床頭放著一卷書,書里夾著一枝干了的桃花,干桃花下壓著他寫的書箋:“相思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